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我早早收拾好行李,又把陆秦延的住处仔细打扫了一遍,使用过后的物品都归到了原位,反复检查了几遍才放心出门。
回到寝室整理了一番,我起身出门吃饭。
果然,校园内的熟人一样变少了很多,自己有了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一个人不愿意走出去太远,就在学校食堂简单吃了一些,看着身边三五成群结伴而来的学弟学妹们,突然明白一种叫做孤独的情绪找上了我。
好在我这个人最擅长自我调节,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调整好了心态。
不能抵挡孤独那就享受孤独吧。
开学以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忙碌很多,其他去实习的同学偶尔也会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遇到相熟的人总要吃顿便饭,聊一聊大家的工作环境和心得。
没想到的是,平时最熟悉的那个陆秦延却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关于他的近况竟然还是从同学口中知道的。
下课以后和许久未见的同学姜浩约着吃晚饭,算是老乡吧,东北三省的人都习惯把彼此划为老乡的范畴。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毕业以后的工作和面对的现实环境,姜浩身上有着典型的东北男人的性格,说话豪爽直接,即使接受了高等教育,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会在某些时候蠢蠢欲动。
听着他画面感极强的一番描述,我大概了解了所谓的真实的社会环境和工作压力会给人多大的冲击,会给刚走出象牙塔的人当头一棒。
放下筷子,再次端起酒杯,姜浩看起来已经有些醉了。
手指摇摇晃晃的虚指着我,说:“还是你命好,不用担心以后的工作。”
我不明所以道:“啊?我怎么不担心了?”
是我现在没出去找工作的行为让大家以为我不着急吗?那可真是误会了,我不是不着急,而是还没有想好到底是回老家还是留在北京,这关乎着我以后要过的人生,所以我迟迟没有决定。
我其实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性格,凡事都要被推着向前走,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一定是要拖一天是一天的,可能我这种看似不急不慢的行为,让人误解了。
姜浩喝的有点舌头大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有陆秦延啊,他当然……他当然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我很莫名:“他有他的生意是没错,可是我的所学并不能帮到他啊”
姜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啊!”
他还想要继续说什么,我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铃声一响,吓了我一跳。
自从陆秦延给了我这个手机,我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真的听了他的话把手机一直带在了身上,这手机铃声一响,我还有些不适应。
我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声喂,那端的陆秦延便急着问我在哪。
告诉了他饭店的位置,陆秦延很快就到了楼下,我只好同姜浩告辞,约着以后有时间再聚。
匆匆出来坐上陆秦延的车,系好安全带,我抬起头问他:“这么着急找我干吗?”
“是你爸找你。”
“啊?!”
“叔叔往咱们寝室打电话,你不在,就把电话打给了我。”
“哦,什么急事啊?”
“你先给叔叔回个电话,别让他着急了。”
我听他的话,先给我爸回了个电话,我爸听到是我的声音才放下心,把事情给我讲了一遍,是跟老家有关的事情。
从老家回到城里后,大家陆续上班上学,过年期间老家发生的事情已经淡出大家的记忆了,但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转折,好像跟那件事有关又好像没多大关系。
原来是开春以后,地表的雪都化了干净,当地从事石油探勘的人出来勘察,因为我们这一片离大庆油田和松原油田的距离都很近,所以勘探队的人不惜辛苦地来试探了一番,最终石油没有勘探到,反倒是引出了地表以下另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在村外的田地里发现了疑似古代城墙遗址!
这样的发现出人意料,因为只是疑似,最终的确定还需要地质队和考古专家们的实地勘测。
各路专家陆陆续续进驻一个月左右了,城墙遗址的存在被确认,接下来就是更大工作量的勘察和挖掘,这些工作同时需要很多人手,我爸想到我的专业和现状,让我考虑要不要回到老家加入他们考古队的工作中,就当是给自己一次实习的机会了。
当地的能人很多,即使我是名牌大学毕业但也毕竟经验欠缺,我知道这是我爸在给我争取工作机会呢。
告诉他我会考虑一下再给他答复后便挂了电话。
车子很快停到了宿舍楼下,现在的陆秦延是已经完全不避讳同学们怎么讨论他的身价了。
到了宿舍关起门,陆秦延问我的想法,我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要不要答应我爸回去参加这项发掘工作,以我的经验能不能胜任也在我的思考范围。
对于老家我当然是充满感情的,更何况家门口有了这么重大的发现,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考虑是现实中我的所学并不是考古发掘现场的王牌,做做外围支援即可的人,非要顶上前线,我很怕自己会在忙碌的发掘现场没有存在感。
听完我的顾虑,陆秦延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完全不用有那么大的顾虑,就当是兴趣爱好所致,轻松一点就好了。”
“拜托,那么严肃的发掘工作现场我怎么能轻松的起来,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心态。”
当人初初融入到一种环境的时候,心情和状态自然会被周围的人,事,物影响,哪有能不被环境所扰所困的人呢,至少目前的我没有信心做到。
“许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不从事跟专业有关的工作?”陆秦延很正式的问我,他每次一叫我全名,就会让我不自觉的紧张。
我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没等我给出答案,陆秦延又开口说:“从我心里,我并不想你以后从事的工作跟你的兴趣爱好挂钩。”
嗯?我不明白他的话。
“任何兴趣爱好变成职业的时候,都不再能让你完全的感到轻松,会令你失去享受的乐趣。”
一瞬间,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他作为朋友,真的有为我着想。
但稍微转念一想,如果说为了往后的生活,工作是必须做的,那么从事与兴趣有关的工作要比从事与兴趣无关的工作要幸福很多吧,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把生活过成诗的人。
我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话题重新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我想,我还是回去一次,就当是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了,上次回去发生那么多事,一直没有好好陪陪他们。”
还有一点想法我没有跟陆秦延直说,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闭上眼睛就会幻想出老家村庄的巨变,但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清,或许只是情感在作祟,我现在还不能很好的跟他表达我这种心里。
第二天向学校提交了实习申请,请好了假,买了当天夜里的火车卧铺票,准备回去。
陆秦延推掉手里的工作和应酬坚持送我到车站,排长队取完了车票,他人还没有打算走,在候车大厅里陪我坐了下来。
“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真的不用这么依依不舍,小爷我还会回来的。”
陆秦延明知道我在嘲笑他却也不反驳,只是反复检查我的背包、证件、又来回跑了几次商店买来了很多的吃喝让我带着。
“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而已,我上车睡一觉就到了,真不用准备这么多。”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我的背包里塞着面包和各种零食。
“喂!”我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这才停下来,转过身体看向我,我好像从来没在他的眼神中看到过那样的情绪。
我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第一次参加比较正式的工作又是那么大的发掘项目,怕你应付不来。”
“……”
“还有,离北京那么远,我有种鞭长莫及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听完他的话,顿感忧伤了呢。
我压低声音说:“我是回老家又不是上战场,况且还有我爸在现场,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他微笑着随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我相信你。”
够不着他的头发,我只好胡乱给他几拳解气。
其实在他说出这些之前,我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安的,或者说是有种即将要展现自己的跃跃欲试和紧张的感觉糅杂在一起,可从陆秦延嘴里听到相信我这句话,仿佛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会让我飘忽的心定了下来。
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吧,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最大的信任。
通知检票的广播响起了,我们站起身随着人流排着队慢慢向前挪动,人群中拿着喇叭提示要注意安全的工作人员扯着脖子在喊,奈何人太多,总有几个是不守秩序的人在拼命的向前挤,陆秦延仗着身高优势护着我向前移动,一直把我送到了检票口。
我在心里准备着劝他回去的说辞:“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吧,可千万别跟着送上车,好像我是一个需要家长陪同的小孩子一样。”
这些话还没等我说出口,他便把肩膀上的背包塞到我怀里,用力的抱了我一下,转身挥手,逆着人流走了。
哎!你丫,耍什么酷。
等小爷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