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轩辕然栎半天不动,李允卿微微歪着头,拿起筷子递给他:“喏。”
轩辕然栎沉静的抬起头,默默地接过筷子。
他本就穿的单薄,这样扬起手,就让李允卿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疤痕。
她猛的皱起眉,一把抓住他想要收回去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仔细的察看。
手臂被拉住的轩辕然栎猛的呆住了,耳根迅速蹿红,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师父……”
然而李允卿并没有看到他蹿红的耳朵,而是皱着眉看他手臂上的疤痕。
那是一道道丑陋至极的伤痕,看起来像是鞭子打的,深入血肉,看得人触目惊心。
大概是不久的伤,伤口还未结痂。
这是得有多痛?
亏轩辕然栎还是那副沉静的模样。
“月姑,给我拿伤药来。”李允卿凉凉的声音溢出,敲击在轩辕然栎颤动的心上。
那边月姑和乐菱坐在一起吃饭,听到李允卿的吩咐,立马应了一声,走出去拿药。
而一旁的乐菱神色变化,看着李允卿抓着轩辕然栎的手,一双眸子简直要喷火。
不到五分钟,月姑拿着医药箱,快步而来,跪坐在地,将药箱递给李允卿。
李允卿熟门熟路的快速打开药箱,将包扎需要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然后对轩辕然栎道:“把整个手臂露出来,放在桌子上。”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轩辕然栎还是照做了。
整条触目惊心的手臂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月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疼不已的道:“嘶,怎么成这样了。”
李允卿重重的吐了口气,拿出药水来,要给轩辕然栎涂抹。
她微微靠近了轩辕然栎,让他嗅到了她身上的书卷墨香。
李允卿素白的手指捻着棉花,蘸了一点药水,轻轻的点在轩辕然栎的手臂上。
凉悠悠的感觉袭来,如触电了一般,让轩辕然栎炸然红了整个脸。
“很疼吗?”见轩辕然栎红了脸,李允卿微微皱眉。
面对低情商的小姐,月姑只有忍俊不禁的低下头。
轩辕然栎深呼吸一下,咽了口口水,猛烈的摇头:“不疼。”
知道轩辕然栎脸红原因的乐菱终于忍不住了,她突然站起来,走到李允卿面前:“大人,这粗活就交给奴婢吧。”
李允卿的手微顿,余光看着乐菱:“你会吗?”
乐菱呆住了,咬着牙低头道:“不会。”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钟,李允卿放下了手中的棉花,缓缓站起来,轻声道:“你来吧,我说,你做。”
“是。”乐菱惊喜的笑了起来,坐在李允卿的位置上,拿着棉花给轩辕然栎上药。
那股墨香突然没了,面前的人也换了,轩辕然栎竟然觉得心中一空,有点不自在。
乐菱极为轻柔的上着药,不时的吹吹,柔声问道:“殿下,疼吗?”
“不。”轩辕然栎有点心不在焉的回答。
李允卿走到一旁去,继续吃饭。
她吃饭的动作很好看,没有故作优雅,动作随意慵懒,行云流水,极为赏心悦目。
轩辕然栎沉静的目光落在李允卿的身上,突然道:“帝师大人为何要这么帮我?”
轩辕然栎非常清楚,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李允卿作为一品帝师,需要扶持的是能登基为帝的皇子。
而今日李允卿屡次帮助他,让他有一点疑惑。
闻言,李允卿吃饭的动作依旧,侧颜清冷,好像压根没有听到轩辕然栎的话。
而轩辕然栎也仿佛知道了李允卿的习惯,只是静静地等待。
“因为第一节课,只有你来了,算不算?”终于,清清浅浅的嗓音响起。
轩辕然栎有些诧异,他眸光沉静的看着李允卿半晌,随后微微勾起唇角:“学生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短时间的相处中,他发现没什么人能猜到李允卿的心思。
亦知道,李允卿学冠天下,不似世俗之人。
上完药,轩辕然栎吃过了饭,月姑和乐菱就将食盒拿下去了。
李允卿坐在桌子旁,翻阅着上面散乱着的纸张。
而轩辕然栎则边高声背诵着诗集,边收拾着这一地狼藉的学堂。
不一会儿,月姑快步走进瀚学殿,站在李允卿身边,柔声道:“小姐,陛下下令,明日所有皇子必须上学堂,而是要抄写诗集。”
李允卿微微点头。
月姑继续道:“还有,陛下有意让小姐在后宫教授所有公主和妃子女训之类的典籍。”
闻言,李允卿放下了手中的书页,清冷的侧颜看起来有一些冷意。
她记得上一世,她是去教授了公主妃子女则女训。
后宫争斗不断,三分天下,都想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就总在她身上下功夫。
她是支持了轩辕慕辰的,也就是皇后的,那其他二妃就无所不用其极的对她不利。
还好皇后的势力大,她一直没有被谁扳倒。
可是这一次……她谁也不想帮!
李允卿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目前她属意的就是面前的五皇子,恭谨好学,又灵敏聪慧,最重要的是他从小不像其他皇子一样娇生惯养,有许多其他皇子没有的美德。
可是……
轩辕然栎他无权无势啊……
李允卿重重的叹了口气,清眉紧锁,颇为头疼。
“小姐可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吧。”月姑担忧的看着李允卿。
李允卿微微摇头,眸光清透,轻声道:“无事。”
轩辕然栎勤勤恳恳的收拾着学堂。
“过来。”李允卿突然道。
轩辕然栎一愣,非常听话的走过去:“师父有什么吩咐吗?”
李允卿微微勾起唇角:“五殿下贵为皇子,何必对我这般客气。”
轩辕然栎目光沉静,声音稚嫩低沉:“不管如何,为师者,如父,然栎该以礼相待。”
一席话不急不缓,就好像不是一个识字不多的孩子说出来的。
李允卿的目光炸然冰冷,她记得她上一世还问过轩辕慕辰,何为师者。
呵。
到头来不过是狼子野心。
“师父?”见李允卿不说话,轩辕然栎疑惑的开口。
李允卿微微翘起樱唇,目光悠然的看着轩辕然栎,突然问道:“给我说说你的母妃。”
轩辕然栎诧异的看着李允卿。
“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李允卿随意的拿起书来,懒懒的翻着。
轩辕然栎静静地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脚下散乱的书籍,不知道想了什么,道:“我母妃是已故的梅妃,是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无权无势,却得父皇怜爱,升到了妃位。可是后来……听说是因病过世了……”
听说是。
轩辕然栎用了这个词,一是因为他的确是听说,二是因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他还真不信自己的母妃是真的因病过世。
李允卿缓缓的点头,不再说话,轩辕然栎又很乖的去收拾学堂了。
她的眸底深不见底,一片暗芒凌冽,朝月姑挥了挥手。
月姑会意走上前来,俯身在李允卿的耳边。
李允卿目光落在轩辕然栎身上,声音凉凉:“去查查梅妃的生父。”
月姑的目光诧异,突然好像明白了,恭谨的点了点头。
“咚——”
晨曦洒进皇宫,授课开始的钟声响起,古韵悠长,传遍整个瀚学殿。
李允卿今天没有故意拖慢步伐,依旧是一袭泼墨山水衣裙,一头墨发用黑色丝带束起,容颜绝美,清冷如雪,黑眸明奢,绽放着光华。
她每一步都特别优美好看,料子上呈的衣裙如雾气般层层散开,如划过湖面的涟漪,悠长清澈。
今日的瀚学殿没有了平日的幽静,宫女太监挤了一院子,十分热闹。
看到这么多随从,李允卿微微皱眉,这是来度假的,还是来上课的?
李允卿刚一踏入瀚学殿,一众宫婢跪了一地,高呼:“参见帝师大人!”
李允卿的脸色不太好看,并没有让宫婢们平身,气势冷然的走进学堂内。
外面宫婢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起来,整个瀚学殿突然一下子紧张起来。
学堂已经被打扫一新,整洁极了,可是学堂内的光景可不好看。
“喂我说,你干嘛记我名字啊!”轩辕祁玉气势汹汹的看着轩辕然栎。
而轩辕然栎依旧是沉静的坐在原地,手持毛笔,记着没有交作业的皇子的名字,淡淡的道:“是师父让我记的。”
轩辕祁玉牙齿一咬,专横跋扈的道:“你不准记我的名字,否则今晚上别想好过!”
轩辕祁玉恶狠狠的威胁,并没有让轩辕然栎妥协,他静静地垂着首,毛笔下的字迹并不好看,不过他也在尽力的写。
“啊!我要告诉母后!”轩辕祁玉咋呼的大喊一声,扬起手就要去抢夺轩辕然栎手中的毛笔。
“嘭!”
猛然一声炸响!
惊的皇子们狠狠一愣!
李允卿面色冰冷的站在讲台之上,手中的煌鞭抽在桌子上,正是刚才的巨响!
皇子们刹那间安静了,李允卿目光幽冷的扫了一圈,容颜绝美,却结了一层冰霜,樱唇微启,吐出的话摄人不已:“学堂之内不得喧哗,违规者,给我出去站一个时辰再进来!”
轩辕祁玉被吓的呆住了,他第一次见到,气势如此骇人的人,偏偏还是他以后的师父!
他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轩辕然栎,只有慢吞吞的走回去。
“现在,回座位坐好。”李允卿冷冷的道,示意轩辕然栎把名单给她拿过来。
轩辕然栎依旧是一身沉静,眸子冷寂,在气愤紧张的学堂内,他看起来像置身事外。
他乖乖的将名单递给李允卿。
她低头一看,雪白的纸张上,写着轩辕祁玉,轩辕承铭,轩辕牟牟三个人的名字。
李允卿冰冷的目光绕了一圈学堂,目光飘飘然从轩辕慕辰身上看过去,随后叫道:“轩辕祁玉上来。”
轩辕祁玉猛的一惊,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求助的目光投向轩辕慕辰。
轩辕慕辰约莫十**岁的样子,容颜儒雅俊美,一袭青衫,好像一个谦谦君子。
他温和的看了一眼轩辕祁玉,心想着给弟弟求个情,既能表示他的兄弟情深,又能捧杀轩辕祁玉这个蠢货。就站起来,做了个礼,开口道:“师父,学生有话说。”
李允卿冰冷冷的看了一眼轩辕慕辰,她上一世是让他讲了的,随后被他的兄弟情深所感动,对他爱护有加。
不过现在。
李允卿的唇角微微扯出一抹轻讽的弧度,清音不容拒绝:“坐下。”
轩辕慕辰一愣,他方才表现的如此有礼,她竟然不让他讲?!
轩辕慕辰有一点不服气,并不坐下,而是开口道:“师父,吾弟从小就贪玩,不做作业也属常事,就请师父绕过他这一次。”
李允卿微微歪着头,懒懒的看着他表演,一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青丝,浅浅一笑:“哦?这样放纵自己的弟弟,就是四殿下的兄弟情深么?”
“不。”轩辕慕辰马上反驳,振振有词的道,“我只是不想吾弟受皮肉之苦,他毕竟是皇子,从小娇生惯养。只要师父饶过了他这一次,我回去一定督促他。”
李允卿的目光并不在轩辕慕辰的身上,而是将戏谑的目光落在轩辕祁玉身上:“不想受皮肉之苦而已,不过六殿下明日要交双份的作业。”
“什么?!”轩辕祁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抄写一份他都要手残了,竟然还要他抄写两份?!
轩辕祁玉急急的将目光投向轩辕慕辰,轩辕慕辰又想说话。
李允卿懒懒的打断他:“四殿下不是说会督促他吗,正好我也被四殿下的兄弟情深感动了,就帮你一把,别感谢我。”
轩辕慕辰被狠狠地一噎,再也说不出话来,吐了口气,坐在座位上。
轩辕祁玉气恼的瞪了一眼轩辕慕辰。
他皇兄今天是怎么回事!
平常他去赌钱,没有做母后安排的作业,皇兄都能挡了他的惩罚的,今天怎么反而还加重了!
轩辕然栎沉静的目光落在轩辕祁玉身上,唇角微微勾起。
真是个蠢货,轩辕慕辰整天捧杀他,他竟然还以为人家是真的对他好。
随后,轩辕然栎非常诧异的目光落在李允卿的身上。
他怎么觉得,师父在故意离间他们呢?
不对,师父和他们无冤无仇啊。
也许只是看不过轩辕慕辰捧杀轩辕祁玉吧?
学堂又安静下来。
李允卿继续叫道:“轩辕承铭。”
只见一名身着淡黄色锦衣的少年站起来,他就是三皇子殿下,生母为陆昭仪,却自小在媚贵妃膝下长大。
媚贵妃是出了名的妖娆艳丽,而是恃宠而骄,嚣张跋扈,这轩辕承铭就继承了媚贵妃的“优良传统”,和轩辕祁玉一样,目中无人。
轩辕承铭玩世不恭的站起来,目光落在李允卿身上,有点贪恋她的美色,就故作潇洒的道:“我母妃说了,她会禀明父皇,让我不用抄写诗集。”
就像现代的课堂上,总有这样哗众取宠的人一样,偏偏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就是会引得小女生的好感。
“是么。”李允卿微微扯起唇角,冷眸瞥着他,“会禀明,就是还没有禀明了。”
说完,手持煌鞭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轩辕承铭。
轩辕承铭见李允卿并不吃这一套,有点急了:“说不定已经禀明了呢,只是还没有圣旨而已!”
李允卿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手中的煌鞭划过风声,看得轩辕承铭心惊肉跳!
“我母妃是媚贵妃,你不能打我!”轩辕承铭一脸惊恐,猛的往后退,扑通一声打翻了他身后轩辕牟牟的桌子。
轩辕牟牟正在桌子底下偷吃糕点,这一下可好了,糕点撒了一地,吓的轩辕牟牟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