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是心有不甘地给安野发了一条消息:“请问我可以慢慢了解你,慢慢喜欢你吗?”
然后开始上课了,上课的老师是我本校的学长,之前聊得也很来,是亦师亦友地存在。关于我和安野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下课的时候我看一眼微信,安野回了:“我觉得这样没有多大意义,也很奇怪。”
应该算是,不仅拒绝了我追他,也拒绝了我喜欢他吧。
我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老师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听了一会儿课后,悲伤开始从心底蔓延开来,我强忍着那种翻山蹈海的心痛,靠着巨大的口罩维持着面无表情。
终于我忍不住开口:“老师,今天先上两小时好吗?”我勉力笑着,但是还是感受到喉头一阵哽咽。
他理解地叹了一口气:“也好,我感觉你也不怎么在状态。还是因为那个男生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笑。我有一个习惯,很悲伤或者很生气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先笑。有的时候别人也弄不明白我有没有生气或者伤心,这是我自己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走在大街上,正午的阳光无情地倾泻下来,我忍了忍,没忍住,眼泪还是没出息地掉了下来。为什么安野会拒绝我喜欢他呢?是因为他发现我不是他想象中的好看的女生么?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让他不开心了吗?是我不思进取的样子让他大失所望了吗?我的脑子一片乱麻,摇摇晃晃地险些栽倒消防栓上。
是我太胖了,是我太丑了,不够优秀,没有魅力,在网络的遮羞布下还可以恬不知耻地追求爱情,结果真正见面的时候,岂止是见光死,简直就像是一只灯光下无处可躲的蟑螂。
我知道这些想法都不对,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我渴望被肯定,被偏爱,我受不了安野从一开始的温柔走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地步。
我开始给汉子发语音,没说几句话就带上了哭腔。大街上陆陆续续有人望向我,我多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此时却什么都顾不上。
汉子安静地听完我语无伦次地哭诉,也没有说什么安慰我,只是告诉我:“安野可能本来就不喜欢你,这次只是委婉地拒绝了你而已。”
怎么会一点点都不喜欢呢?别人喜不喜欢我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好啦,真的不是你的错,你换一个喜欢吧。”汉子显然已经在尽全力安慰我了,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的确,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长情的人,再说追求一个本来与自己就没怎么见过的学长,被拒绝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个心里准备我不是早就有了吗?我到底,在为什么难过?
我没法不想到叶河,那时他刚答应完我要在一起,我以为我失而复得,却换得他第二天的冷眼相待。这种刚刚得到就立刻失去的感觉,着实让人难受。他曾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打压自己,花了很久很久才走了出来。我以为我正常了,我以为我依旧还是曾经那个坚不可摧的小姑娘了,但是安野再一次让我原形毕露。我的那些强行建立的自信开朗,从来都不堪一击。
我受不了这样前后变化的态度,我可以接受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比如苏爵。但我没有办法接受一个人在表现出好感后忽然拒绝,尽管那些理由我一个都无法驳斥,比如安野。
我茫然地往旧家走,四号线上几乎空无一人,也就在昨天,我和安野站在地铁里,沉默不语,仿若路人。明明只过去了一天不到,却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到了家,吃了点东西,多多少少感觉好了一些。又忍不住去找汉子分析,她还是坚持安野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可惜之前的聊天记录已经删了,不然我也许会忍不住与她辩论一番。但是我累了,好累好累。
见面前我发给安野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我给自己的预言:“学长,明天见过面之后,我还可以喜欢你吗?”
对方秒回:“不要这么伤感啦,好好睡一觉。”
女孩子的第六感真的准得可怕。
我看着安野的对话框,昨天见面前我还认真研究了双鱼,把他的备注改成了“这是喜欢的人要对他耐心一点温柔一点”。结果不到一天时间,这个人已经不允许我喜欢了,我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徒惹人烦。我把备注改了回来,对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
思来想去,还是给安野发了最后一句话:“我以后还可以和你说话吗?”
他秒回:“当然可以,把我当一个普通学长就好了。”
我终于安静下来,觉得索然无味。这么多天的折腾,倒像是白忙活了一场。昨天还能劝自己“没有结局,不代表相遇本身没有意义。”今天已经无话可说,才知道那句话不过是一句毒鸡汤。
和安野聊天的时候,他也点了出来,我和他本质上是一类的人,内心脆弱,敏感。只不过我善于伪装,一派活泼的模样,没有骗过他,倒先骗过了自己。我知道我们的确性格未必匹配,他需要的是真正活泼开朗没有一丝阴影的女孩去温暖他,我需要的也是一个值得全心相信的人。我们一点不合适。
可是和他聊天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内心的悸动,我骗不了自己。
如果我更优秀,更好看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我只能拿这句话来哄骗自己。
不管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的,我想,或许,到了需要改变的那一天了。
想要减肥,想要美白,想要变好看,第一步就是打开知乎,快速收藏高赞回答,然后看到那么多步骤,瞬间就放弃了。
又想要回报,又不愿意付出,似乎是我跨不去的坎。
这几天无意间刷到了一个睡眠规律,大意是说1.5小时为一个睡眠周期的话,每天如果在睡眠周期醒来,精神就会很好。我试了两天,效果斐然。晚上十二点睡得话,睡四个周期,也就是六小时,第二天六点醒来的时候,的确精神抖擞。
早起心情是会变好,当磨蹭到十点多起床时,以十二点为界,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多少叫人没来由地感到焦虑。
我一个人在旧家里呆着,安野已经拒绝了我,我不会在找他聊天了。想要沉下心来修改personal statement,心却总是不定。
想了想,还是很没出息地给安野发了消息:“学长,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拒绝我追你或者喜欢你,是因为注定没有结果吗?”
他回的很干脆:“是的,我不想吊着,这样太难受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我居然没有感受到悲伤,只是接着问:“没有结果是说,学长不可能喜欢我,还是说不可能在一起呢?”
我问得不是病句,喜不喜欢和在不在一起是两码事,我所期待的爱情,未必是每天腻在一起,只要心里有对方,聊得开心,就好了。如果他真的只是过于担心未来,我会拼一把去说服他。
“我不会喜欢你,这样说很残忍,但是这是实话。”
安野果然是一个好人,丝毫不拖泥带水,我快速回了一堆有的没的,终于也觉得是自己自讨没趣。他不再回我了。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同意我追他的时候往往秒回甚至主动找我,拒绝之后边要有多冷淡便有多冷淡。
我很羡慕这样的人,似乎任何人,都不足以影响他们的人生轨迹。
我慢慢地合上电脑,那边汉子倒是难得没有催我向安野问祝佳铭。她早就看出来了安野对我没有任何好感,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我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隐约又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天秤座最擅长做重大错误决定。”
追求安野,是不是就是一个重大错误决定呢?
我妈打来了电话,说是要来接我,我沉默着开始收书包,离开这个唯一让我觉得不被打扰的地方。中午吃剩下的方便面还散发着酱料的香味,中午的我和现在的我,是同一个我吗?
与安野相谈甚欢,一想起他就会微笑的我,和现在一脸死气,连喜欢他追求他都不被允许的我,又是同一个我吗?
转念一想,最起码安野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算得而复失。
就好比哈佛不录取我,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我既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安野的一丝丝好感,不也就说明,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他的一丝丝好感吗?
不得不说想法的力量就是强大,这么想之后,我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不复一大早的痛哭流涕和下午的死气沉沉。说起来,苏爵拒绝我的时候我都没有难过,还开心的一宿没睡,因为我以为苏爵那种冰山,是连消息都不会回的。而安野拒绝我时我会难过,大概是因为我曾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对我有过好感吧。
可笑的是我还花了一共八十元去占卜,六十元去买星巴克,一段价值一百四十元维持了三天的感情,性价比真叫人吃不消。
不是我小气,可是不这么想,我就会难过。
到了家才发现明天晚上还有文书课,立刻飞快地填起了活动荣誉表格。那些压箱底的奖状又被翻了出来,填了几条级别都是校级,动动脚指都能想象出我的同学们不是国家级就是世界级,越发觉得想笑。想我还有五个月满十八岁,却连一块奖牌都未曾得到过。五个奖项堪堪写满,十个活动勉强填了一半,恨不得把自己给学校扫地抹桌子的事都写进去。等填到兴趣爱好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极致无趣的人。
不出门,不混圈,没事在家不是看书就是写小说,也就一个古筝在爸妈的高压下学到了现在,拿完十级证书后就碰都不再碰。
若说放弃的原因么,曾经觉得难以启齿,即便现在开口也是一脸冷意。
教我古筝的男老师,长着一张瘦削阴冷的脸,爱抽烟,身上混杂着古龙香水和香烟的气息。有一次补课去了一个空的教室,只有我们俩人。他从我身后抓住我的手教我指法,然后亲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那时也就三四年级吧,只是觉得恶心,觉得好脏,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身体僵硬地摸着琴弦,想吐都吐不出来。好不容易挨到了十级证书拿到手,我再也没有回去上课的勇气。
总是羡慕那些被父母保护得良好如花一般纯良的女孩子,她们看这个世界,总是新奇而美丽的,而我,没心没肺的笑容下,是不为人所道的阴戾。
安野不会喜欢我,是对的,合情合理,无可反驳。我嘻笑着给汉子发了语音:“爷换个人追了,我觉得苏爵不错,周一我就去学校跟他混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