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真的是一个自带魔幻属性的人。
中午,线上research的负责老师给我发了一条语音,我有些奇怪,点开来听了,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我的教授出车祸了。
现在人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这个线上项目可能没有办法继续了。
如果可以的话老师会给我退学费。
后面的信息都不太重要,关键是我的教授居然出车祸了?明明十七个小时前我还刚刚和他聊完,进展格外顺利。然后第二天他就出了车祸,生死不明。
知道的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魔幻。
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一个对死亡非常迟钝以至于显得有些冷漠的人,其实不然,很多时候,我只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有些人去世很久之后,我还觉得他们活着,甚至有的时候我还会质疑那些说他们死去的人。直到很多年之后的某一个晚上,我会忽然想起来那个人原来已经不在了,而且真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死亡,多么沉重的话题。
翻网易云评论的时候,好多人都要死要活,为了情,为了钱,为了生活,好像活着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折磨。我相信他们是没有真正接近过死亡的人,他们隔着死亡隐隐绰绰的黑色面纱,生出敬畏和好奇,却不知那面纱下的无尽深渊。
初二国庆节结束上学的第一天,我妈凌晨四点开始在客厅走来走去,压低声音打了几个电话。等我起床之后,她红着眼睛,蹲下来帮我系鞋带,我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问,已经听到了她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你们学校的交流项目出事了,两个学生一死一重伤。”
我一愣,缓慢地咀嚼着她话里的信息:“什么?”
我们学校国庆节的时候是有和美国的交流项目,将最优秀的一批学生派了过去,算起来,他们应该没有几天就会回国了。
我懵懵懂懂地被我妈推出了门,她亲自送我去了学校,进了校门口,我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老师们大都神情肃穆,不时地低声交流着什么,路过隔壁班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个压抑着哭声的女生。我都不太认识,也就没有在意。
坐回自己的位置的时候,我的好朋友苹果忽然搂住了我的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苹果是我幼儿园同学,初中的时候我俩一个班,每天都如胶似漆的。她这人有点小女孩气,但是几乎从来没有哭过,看着她几乎喘不上气的样子,我忽然理解了“伤心欲绝”这四个字。
“孙婕……死了……”苹果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她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孙婕?
我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她和我小学同校,和苹果同窗六年关系很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两年都是大队长。我和她在一个美术班画画,她是一个很温和的女生。她的爷爷和我住在一个小区,还有一次来过我们家,说是要把他孙女带过来玩。孙婕上了初中之后依旧特别优秀,每次都是年级前五,孙婕……
我茫然地看着黑板,又转头看向趴在我肩膀上的苹果,我甚至无法把孙婕,一个脸圆圆的,说话温柔的女孩子,和死亡,和冰冷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整个上午笼罩在令人压抑的氛围中,我周围一些和孙婕完全不认识的女生都哭得一塌糊涂,几个男孩子也红了眼圈,唯独我,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中午的时候苹果终于哀怨地吼了我一句:“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我摇了摇头,声音冷静得可怕:“哭了,她也不会回来。”
后面发生的事开始模糊起来,听闻孙婕的父母实在受不了唯一的女儿去世的消息,推出了家长群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听说孙婕的爷爷知道孙女去世后疯了,好几次我看着他呆呆地站在小区门口,有一次还笑着和我说,要把她孙女带到我家玩;听说当时那载着交流生的大巴出了车祸,司机在山道上危险驾驶,超速了十英里,导致大巴侧翻,最后一死一重伤十几个轻伤;听说当时车上没有安全带,孙婕被甩了出去后被碎了的车窗玻璃贯穿,当场停止了呼吸;听说……
苹果难过了一个礼拜后,又恢复如常。朋友圈和QQ空间被悼念孙婕的文章刷屏了两个礼拜,也恢复了正常。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难过。甚至直到今天,我依旧无法感受到苹果感受过的那种痛彻,很长一段时间,我从来不想起孙婕。
直到某一天,小学家长群里有人重提了这件事。
“非要把女儿送出国,这下好了,命都丢在国外了。”
“就是啊,还是我们国内安全,崇洋媚外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幸亏当时我女儿没有上XX学校,虽然是个省重点,还不是死了人。”
我一条一条往下滑,说话的都是小学同学家长,他们自己也是为人父母,他们自己的孩子也都和孙婕同龄。
然后他们在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