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家里也喂了一头猪，只是满仓和他的婆娘太懒。
这猪不像鸡鸭，不用喂，饿了在田间地头啄个草籽，小虫，就可以果腹充饥。
而那猪，多少得吃点真材实料，老是吃糠，也不是长法。
也可怜了这头猪，坚强地活了下来。
到了年底，长了个硕大的肚子，肚皮拖到了地上，瘦骨嶙峋的，离远点一看，就是一堆会走动的排骨，一过秤，才一百零几斤，杀了也没肉。
九儿家是个例外，有几个姐姐的帮衬，九儿一家又是节约勤俭之人，家底自然厚实。
九儿家的猪，麸皮自不必说，棒粒子，大红薯，偶尔也有豆粕。
邻居德水就说，托生成九儿家的猪真有福气，有吃有喝，花样又多。
九儿家的猪吃的好，有肉，猪屁股长的圆圆的，一走一颤动。
一年不到，九儿家的猪长了两百多斤，就是卖到镇里收购站，卖价也要比那些皮包骨的“猪坚强”贵个三毛五毛的。
那些杀猪的汉子们喜欢买九儿家的猪，膘肥，好卖，有钱挣。
他们还有另一个目的，来看九儿。
九儿是凌云渡的大美女。
大牙子的女儿是小学教师，她这样夸过九儿。
此人本是仙女，奈何落入人间。
眉毛一弯似泓泉，身段窈窕似天仙。
确实，九儿的眼美，似泉，能把人吸进去，九儿的身材美，似天上的仙女。
谁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别管有毛无毛，凤凰就是凤凰，总比鸡不知强了多少倍？
农村人娶个媳妇多难啊！
比如邻居王德水，这家伙是个守财奴，外号叫雁拔毛。
他有四个女儿，一个雷公嘴儿子。
王德水有个祖传榨油坊，他本人又在学校守更。
学校里的废旧木窗，这家伙没少朝家里搬，他家的大铁门就是顺手从学校捎带回来的。
王德水有句口头禅，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更令人鄙视的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通讯不发达，还没有手机。
王德水的邻居王德龙在新疆打工。
王德龙的女儿彩英上小学五年级，这孩子得了阑尾炎，住院动了手术。
王德龙本想把钱从邮局里寄回家，恰好有个工友有事回家，工友是桃花坞的，离凌云渡五里半地。
王德龙便托工友捎了两千元回家，这是王德龙大半年的剩余。
工友很实诚，当天就来送钱。
王德龙的家人都在医院，恰好王德水路过。
王德水听了，拍了拍胸脯，“大兄弟，放心吧，都是一村的，钱由我转交。”
工友放心地把钱交给了王德水。
过年回家的时候，王德龙讲起了这事。
他的父母很纳闷，他们只收到了八百块钱。
王德龙急忙去找工友。
工友一听气炸了肺，两人又急忙去找王德水。
王德水死猪不怕开水烫，指天赌咒，工友就是给了八百元，多一个子儿也没给。
工友当即报了警。
还是警察有办法，从德水老婆那里打开了缺口。
王德水把那一千多元早花光了，三百六十无买了个猪崽，修房花了二百，余下的赌博输了。
凌云渡的人都说德水这小子歹毒，太阴，可又什么办法。
又过了十来年，王彩英考上了大学，分配在县城工作，又过了几年，王彩英被任命为飞云浦副镇长。
这时，王德水肠子都悔青了，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冥冥之中，因果报应，苍天饶过谁！
就像德水的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叫小涛。
四个女儿个个花容月貌，一个比一个漂亮。
而那唯一的老幺儿子，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条腿短一条腿长，右手伸不开，握成拳头架在肚子上。
三角眼，倒八字眉，雷公嘴，好像根据旧上海的小瘪三的长相，特意来设计定做打制的。
德水不能瞧他，总说前世不知作了什么恶，来了个现世报，生了个讨债鬼。
说是说，骂是骂，毕竟就这一个儿子，香火还得延续下去。
本来想换亲，可惜名声太臭，找不到下家。
有好事者收了德水一万多块钱，从云南介绍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叫小桂子，瘦小乖巧，比涛小了六岁。
小桂子家在云南山沟沟里，据她说，那里一年很少吃肉。
有时捉了田鼠，就在灶里烤了来吃。
小桂子在德水家，餐餐有鱼有肉。
闲了来了麻将，不操心，不着急的日子，与在云南的日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别提有多舒坦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小桂子又一连生了五个女儿。
人口一多，花销就大。王德水的积蓄本来就不多。
小桂子生活越来越差。
而且德水口碑极坏，有的村民说，小桂子光生女儿，是德水缺德事做多了，遭到了报应。
气氛的压抑，德水的说一不二，金钱的匮乏，小贵子感到了绝望。
终于，小桂子偷偷的卖掉几袋麦子，消失了。
小涛看着几个闺女，神经了。整天疯疯癫癫的，见到女人便拉着不放。
有次有一对新婚夫妻走过，小涛冷不防抱住了女的，又亲又啃。
那男的也不是善茬，一顿拳脚打的小涛血流满面，晕了过去。
王德水没有办法，只得去了一趟云南找小桂子，才发现是个假地址。
再说那些来买猪的小贩子，最爱去九儿家的是冯老六，外号九头鸟。
别的杀猪匠吃的肥头大耳，而冯老六相反，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
横看竖看都像教书先生，只有那眼细细小小的，眼珠一动，便是一个小点子。
这小子吃的猪肉都长到精明上去了。
九头鸟有个对手叫刘老二，刘老二长得像《飞浒传》里的郑屠户，五大三粗的满嘴一胡须，外号一刀切。
此人手工了得，你去割肉，买个一斤半斤的，他一刀下去，误差不过三钱，确实神技。
九头鸟在路北边卖，一刀切在路南边卖。
同行是冤家，两人隔路相望，暗中互相较劲。
一刀切想娶九儿为妻，九头鸟想把九儿介绍给他儿子。
九头鸟的儿子在广东东莞市打工，还未回来。
两人每次从九儿家门前过，几乎都要歇歇脚。
就是进了屋，也是东拉西扯的，不买猪也要讨杯水喝。
一道切家境殷实，他的父亲是卖山货的小饭，母亲在家拾掇两三亩地，五间平房一个院，是村里第一个盖平房的人。
靠着这雄厚的财力，一刀切请了镇上的媒婆七仙女来说媒。
七仙女见多识广，比乡下刘媒婆可强多了。
七仙女巧舌如簧，把一刀切夸成了香饽饽。
谭木匠听了十分高兴，便去打听九儿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