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凡尔纳王子
现在想想,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我对这只章鱼不但一点不怕,还觉得特别好笑。他的颜色原本酷似我们身边的岩石,这会儿正逐渐变成红色,之后红色加深,接近紫色,和玛窦叔叔逐渐变成紫色的脸简直一模一样!他还长着八条又细又长的腕足,全身除了脑袋都是腿——这句话被地球上的人用来形容身材好的人。他居高临下,那八条长长的腕足从叔叔头顶一直垂到肩膀,吸盘狠狠揪着叔叔的脸皮和头皮。我想那应该很疼,但看起来却是个非常滑稽可笑的发型。玛窦叔叔一点都不淡定,他全身抽搐,直翻白眼,还连声求饶。刚才说过了,他的脸色都变紫了,真可笑。
“我说你这紫丢丢?的外星人,能不能控制一下情绪?我如果想要你的命,早就把你勒死了!”章鱼的腕足在叔叔脸上滑来滑去,假装卡住他的脖子。
玛窦叔叔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张。“那也请您控制控制您的八条贵手吧。”他说,“我不被它们勒死,也要被它们吓死了!”
“我的至高无上的宇宙之主,我赞美你所赐予的一切!三星之星万物生长皆由天赐,太空广袤令八爪子民神往。在这关键时刻我遇见了两个外星生物,这验证了我们从不孤独。即使这些外星人毫无胆量,我也相信他们可以为我帮上大忙。”章鱼唱罢一曲,松开缠住叔叔脖子的腕足(它们现在像巨大的珍珠项链那样,挂在叔叔脖子上),“我叫凡尔纳(Verne),是八爪之星的王子,最敏捷的猎手。今天是‘拜王之猎’,我和我的兄弟,八爪之星的另一位王子威尔斯(Wells),正在比试高低。谁先用猎物装满自己的鹦鹉螺,谁就将坐上王位,统治八爪子民。但不知何故,我竟被探险的乐趣所迷惑,错过了天火降临的信号。待我发现为时已晚,只好脱水保命,想不到遇上了你们。我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生物,请快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此有何贵干?又是如何躲过那天火的?”
叔叔连忙把我们的经历和盘托出,其间还不忘提醒章鱼王子凡尔纳把他的腕足从胸前拿开。凡尔纳真的这样做了,不过他只收回了六条腿,还留下两条揪住叔叔的耳朵不放。叔叔的样子依然滑稽可笑,就像戴着一顶肉球花边帽子,他没有最初那么紧张,但脸上脖子上布满红色的小斑点,那是章鱼吸盘留下的痕迹。他介绍了自己,也介绍了我,详细地讲解拉尼亚凯亚和黑眼星系的风土人情,很多事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凡尔纳王子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叔叔说到哈姆莱特1号,他表现得难以置信:“天方夜谭,完全是天方夜谭!你别以为我不懂这些!我们八爪之星的子民,从一出生就是星际飞行的行家。即使你的飞船能加速到你说的那个级别,也早就毁灭了,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叔叔听了这话,如同遇见了知己,啰啰嗦嗦把哈姆莱特1号的工作原理解释一番。最后,他看凡尔纳还是不相信,干脆高声呼喊:“哈姆莱特1号,速来见我!”片刻工夫,那艘飞船就回到我们身边,简直就像它本就隐身在那儿,突然显形了一样。
凡尔纳王子不无惊讶地打量着飞船,过了很久才说:“我的至高无上的宇宙之主,我赞美你所赐予的一切!既有如此精良的飞船存在,也要能够抵御三颗恒星的灼烧。现在快说一说,你那披风是怎么回事?”
言及此处,我也来了兴趣。拉尼亚凯亚有这么先进的技术真让我感到光荣。
叔叔莞尔一笑,答道:“那是火浣之甲,是我年轻时做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所认为的‘不值一提’,在我们这里可能派上大用场!我再请问,刚才你说把海水放大千倍,观测蓝藻制造氧气。是怎么回事?”章鱼一边说,一边把眼睛对准叔叔的双眼。我也找到了玄机,就在叔叔的眼眶里,蒙着一层淡蓝色的晶片。我不由重新对他上下打量,弄不好他身上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高科技。
“这是我的水砺之晶,是我年轻时做的另一个小玩意儿。带上它近可观察微观世界,远可观测宇宙天体,世间万物之神奇无不尽收眼底。”说着,他将晶片从眼眶里取出,擦拭一番,分给凡尔纳和我各一块。我们按照他的指导,把那晶片溶于眼眶里,果然目力大增,小到海水,远至苍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章鱼凡尔纳松开抓着叔叔耳朵的最后两只腕足,这时他和叔叔都不再是紫红色,叔叔恢复了灰绿色的皮肤,章鱼则自顾自的金光闪闪。他看罢多时,把晶片还给叔叔,恭恭敬敬地说:
“外星人玛窦大人,你的才学过人,令我钦佩。关于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据我所知名叫‘地球’,我想我可以提供一些线索。不瞒你说,八爪之星的祖先中的一个分支曾到过那里,也曾派遣使者返回报信。
“不必惊奇,玛窦大人,我们八爪子民天生就懂得如何开展宇宙之旅,不用借助任何飞船,全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完成,这是我们祖先的祖先得以逃离三星之星的天火与寒冰,而进化出的技能。当然,我们祖先的祖先同时还留传下另一项保命的本领,在三星肆虐的天火季节,脱水变形,使生命得以延续。我想,你们刚刚都已经看到过了。
“说回正题,八爪子民的祖先见到使者返回,真是欢欣鼓舞,因为他所形容的地球显然强过这里万倍,他们当即决定跟随使者前往。但至高无上的宇宙之主与八爪子民开了一个玩笑,这位使者已经在浩瀚宇宙之中往返过一次,实在体力不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他临死之前,拼尽全力亲手绘制了一幅星图,声称按其指示即可到达地球。然而,此后的八爪子民,世世代代都以穿越星际为己任,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成功。我们的历任国王,无不是最英明神武的领袖,无不是最有希望破解星图的学究,无不是最有本领遨游太空的英雄,却再没有人能完成祖先留下的使命。
“时光荏苒,八爪子民创造了先进的科技与辉煌的文明,我们所寄居的小小星球,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又不可避免地经历自我毁灭,走向没落的深渊。如今,八爪之星资源耗尽,只能依靠回到三星之星狩猎,残喘维生。祸不单行,我的父王,伟大的比希大帝(Bysshe),前不久刚刚追随祖先,寂寞地游出星系,不知去向——请不要做任何猜想,这是我们八爪子民的归宿,终有一天,我的头脑也将抵抗不过八条腕足的意志,飞往想象中的地球。我与我的兄弟,威尔斯王子,在群臣与民众之间,享有同样的声望,谁也无法决定,该由我们中的哪一个继承王位。而恰恰我们虽然彼此相爱,但又互不相让,因为我秉承着祖先的志向,坚信我们终能破解星图,找到新的家园;而威尔斯王子,抱有另一种观点,他和一些八爪子民相信,寻找地球是我们背负的罪恶,所以八爪之星才会衰落,他们建议回到三星之星居住,忍受天火和寒冰的屠戮,重新过我们祖先的祖先那样的生活。由于我们双方各执己见,僵持不下,我们的母后才决定用这场拜王之猎,来决定王位归属,以及八爪之星日后的命运。
“现在你们该知道,我和你们在此相遇,是多么的幸运。真是天助八爪之星!请随我回到王宫,助我夺得王位。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八爪之星的古老星图将为你们领航。”
玛窦叔叔听罢,沉思半晌,然后说道:“我们的确需要弄清现在的位置。你看呢,副船长桦可先生?”
我耸耸肩膀,终于有我发言的机会了:“我觉得应该立即动身。你不是来找外星智慧生物的吗?很显然,凡尔纳王子和他的八爪子民就是。”
我们达成一致,立刻登上哈姆莱特1号,离开三星之星。由凡尔纳王子带路,来到他停泊在宇宙中的鹦鹉螺飞船。那飞船体量巨大,里面堆满了从三星之星带来的猎物。凡尔纳王子把那些猎物清理一空,好让哈姆莱特1号可以停进去。然后,他独自一个章鱼拉起鹦鹉螺飞船就走。
我和叔叔不由对视一眼,意思是说,这小章鱼力气可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