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的声响和轻微的脚步声,年影身子后靠,将自己完全的隐没进了黑暗里。
抄近道回了盈雪阁后,年影略微整理了仪态,走到了鹤箐房前,轻轻的扣了几声门:“姑娘,时候不早了,你若是实在疲乏的紧,我要不命人将饭菜为你端到房子里”。
鹤箐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困乏的翻了个身,如同梦中呓语般回应道:“不用了,我起来吧”。
鹤箐又在床榻上躺了许久,直到又快进入梦中时,这才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若是还在苍浊山上,这般瞌睡也就无需起来了,景宛顶多训斥几句,并不会真的生气,只不过现如今是在京都的禹王府中,恪守本分,按照人家的规矩来,才可明哲保,身安稳度日了。
不多时,年影为鹤箐端来了一方湿着的巾帕,让她擦了擦脸,稍微的清明了些许。
待到完全清醒之后,鹤箐突然想起了下午年影对自己说的那么多的话,不禁浑身又是一颤。
年影恭敬的站在一旁,看到鹤箐的身子显而易见的一抖,不禁关心道:“姑娘,你怎么了,是觉得有点凉吗,要不奴婢为您寻一件外衫来”。
鹤箐摆摆手,连忙说着不用,定了定心神,鹤箐从床榻上起身,抚了抚袖口旁的衣褶:“年影啊,辰昱是在等我吗”。
“应该是吧,所以姑娘既然起来了,便赶忙过去吧,免得落人口舌,让府里的下人们传出姑娘不好的名声去”。
年影双手伸着想要如同往常一般去抚鹤箐的手臂,可是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她明显的感觉到,鹤箐的胳膊瑟缩了一下,这让她不禁悔恨自己下午为何要提鹤翎之事。
二人一路无话,整条路上只有轻缓的脚步声,为了不让这种不舒适的感觉停留太久,鹤箐便加快了步子,向着厅里赶去。
灯火通明之处,多了几分温暖,辰昱一人端坐在厅里,看着面前的这些丰盛的饭菜不知一个人在发着什么呆,可鹤箐一想到下午年影告诉自己,辰昱派人去查那家店铺的底细,她的心中就隐约多了几分隔阂,可是现如今她也无法真正相信年影所说的每一句话,这不禁让鹤箐觉得有种孤立无援的悲伤。
可是即便心里有了隔阂,依旧是得上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辰昱,我来的有点迟了”,鹤箐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眼尾却有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无妨,你看看,这桌上的,你看着爱吃哪个便吃哪个,莫要太拘束了,这也是你在这禹王府中的第一顿晚饭,我便让厨房里多做了几样,就当为你接风洗尘了”。辰昱指着桌上的饭菜,眼角眉梢挂着笑的对鹤箐说道:“今日也是才知道你是可以食荤的,之前还总给你煮米粥,也是委屈你了”。
鹤箐被逗得笑出声来:“我以为你是想着我这一路差点缠绵病榻,这才为我准备的清淡了些”。
“你若是这般理解的,也是极好”。
辰昱拿起桌上放置的一双竹筷,为鹤箐的碗里夹了一块荷叶烧鸭,浓郁的色泽更让鸭肉显得美味,鹤箐夹了起来,放进嘴里小口的尝了尝:“嗯,味道很不错呢”,鹤箐有几分惊喜。
曾经在山上时,虽说也食荤,可是这味道啊,总是不尽如人意,这也让她打小便对鸡鸭鱼肉未曾抱过太大的希望,现如今才明白,原来并非是它们滋味不佳,而是负责煮饭的鹤精手艺太差。
“你喜欢便好”,辰昱看着鹤箐开心,自己心中也多了些许愉悦。
夜空中的星幕低垂,仿似是伸手便可以触碰到一般,吃饱喝足后的鹤箐坐在廊里的椅子上,静静欣赏着这万里星河。
不过今夜的星子虽说低垂,可依旧没有苍浊山上的那般真实,依旧是遥不可及的模样。
而坐在苍浊山最高的山巅处,静静的半躺在草地中,听着虫鸣,感受着微风轻轻拂过面颊的清凉,再欣赏着漫天的繁星,这是曾经唾手可得的生活,却早已变成了现如今可能永远都无法达到的奢望。
看着鹤箐略显孤独的背影,辰昱手中摇晃着折扇,走上前去_“是想家了吗”。
鹤箐略微偏过了头:“想,很想”。
顿了许久,二人之间皆是无话,鹤箐打破了这沉默:“可是即便再想,也回不到从前了啊”,若是一切都只是异常令人心惊的噩梦,那又该多好。
鹤箐的眼眶中缓缓泛上了一层雾气,湿哒哒的模样惹人怜爱。
“辰昱,你在苍浊山上时,可曾想家啊,想京都,想你的父皇母后”,鹤箐闲谈般的问着辰昱。
“夜深人静之际,总还是心中有些挂念的”辰昱仿似是在斟酌,许久后才重新开口:“父皇倒是还有些许思念,至于母后,真真没有过多的想念”。
鹤箐心中有些许的不解,毕竟凡依待她太过温柔,让她不大明白为何辰昱会与她关系不合,这般温润的母亲,不应该是母慈子孝的场景吗。
“你为何与皇后娘娘那般疏远啊”。
辰昱回想起了过往的这许多年,说实话,也并不能挑出凡依的任何过错,从未苛责过自己,可是她待自己,总觉得是有隔阂的,不似民间女子那般亲密无间,辰昱也曾怀疑过数次,自己到底是不是凡依亲身所处,可是啊,这宫中出了正宫皇后,再无任何嫔妃啊,因此过了不久,他便打消了这个疑虑。
“她待我不够真吧”,辰昱的话听起来仿似是有几分女儿家的矫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皇后对自己的冷漠,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甚至于说,她对待鹤箐的温润与细致,是他这许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
夜深了,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丝凉意,鹤箐被一阵冷风吹过,不自觉的将自己的双臂环抱起来。眯了眯眼睛,远远的望着那一棵被微风吹的枝条肆意摇摆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