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这份亲近,鹤箐与洛洛感情自幼便极好,平日里被景宛训斥了,亦或是被罚去墓前跪了几个时辰,膝盖肿痛心中酸涩之际,鹤箐总会拉着洛洛秉烛长谈许久,倒倒苦水,若是真的天色太晚,二人也就一同睡下了,不过苦了洛洛,夜里总得操心着鹤箐的被子是否盖好,莫要着凉了,折腾的一晚上都不曾休息好。
第二日没了精神,还要被景宛左看右看,整得浑身不舒坦。
“姑娘,这便好了”,灵鹤们平日里都尊称鹤箐为鹤女,不过现如今身份不能泄露了,便只能唤作姑娘了。
鹤箐听着虽说不大习惯,可却也真心觉得没了平日里的高低贵贱,心中倒也舒服。
鹤箐将脑袋缩了回去,自己动手解开了腰间的绸带,裙摆缓缓着地,正当鹤箐打算将外衫也一同褪去之时,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还伴着辰昱清朗的声音:“鹤箐,我可否进来”。
看着投射在门上的人影,鹤箐着急忙慌的将方才刚刚脱下的衣衫尽数穿了回去:“等上片刻”,鹤箐对着门外喊着。
手忙脚乱了许久,可就是穿不妥当,鹤箐急得额间渗出了一层薄汗,过了许久才勉强穿戴齐整,这才面色不善的开了房门。
看着鹤箐皱皱巴巴的衣服,辰昱许是明白了来的不是时候,面色微红,右手握成空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看来是我来的时机不大好,你同我说声不方便,我也便离开了,何必整得你如此慌乱呢”。
鹤箐听了这话怒气更甚几分,撇过头冷哼一声:“姑娘家房门紧闭,自然就是不方便,你还来敲门,也忒没眼力见了吧”。
听着鹤箐的语气,辰昱心中也有几分不快,在京都之时,何曾有人同自己这般说过话,莫不都是将自己高高尊起,怎的来了这里,反倒还要受了这份气。
辰昱冷冷的瞥了一眼生着闷气的鹤箐,甩了甩袖子,未曾多发一言便转身离去。
鹤箐看着辰昱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京都里来的大人就是非同一般,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反倒脾气比我还大,哼”,说着自己也猛的关上了房门,紧扣的声音将兀自离开的辰昱吓了一跳。
看着合紧的门扇,辰昱心中实在是气不过,再三隐忍,最后只能将手中的折扇重重甩开,声音惹人心烦。
看着辰昱与鹤箐都进了房子,洛洛才探着头,小心翼翼的端着手中的热水,脚步轻淡的往鹤箐房里走去。
轻声扣了扣门,洛洛压着嗓子唤道:“姑娘,我进来了”,生怕嗓门过大将两位脾性大的主都给惊扰了,自家鹤女还好,若是那位大人烦躁了,自己的这条鹤命,怕是不够赔的。
鹤箐半躺在床榻上,于半空中甩着腿,扣着衣料上的花纹出着神,忽的听到门外的动静,仰着身子瞅了瞅,看着是熟悉的身影才开了口:“洛洛啊,进来吧”。
洛洛将门扇用身子推开,把热水倒进了鹤箐沐浴的木桶里,这才转过身看着还未消气的鹤箐,眸中藏着笑意:“姑娘啊,这门你便先别关了,我怕是还得个几趟,才能将水全数端来”。
鹤箐眉眼微抬,迤逦的眼尾扫了一眼洛洛,憋着嘴含着几抹委屈:“洛洛,你说他竟这番火气大,实在是讨人厌”,将搭在床榻上的腿放了下来,鹤箐坐直了身子,眼神软塌塌的望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洛洛。
叹了口气,洛洛将腰间的手帕拽出,仔细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坐到了鹤箐身旁:“姑娘,你也别太生气了,毕竟人家是京都里来的官宦,平日里都是尊贵之人,气性大些也属正常”,洛洛将鹤箐置于膝上的双手握于掌中,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微一痛。
由着降生之时母体虚弱,鹤箐的身子骨打小便不好,垂髫之时寒风略微一吹,便会感了风寒,能卧床不起数日,苍浊旁也少有大夫,那时候折腾的景宛也是身心俱疲。
“姑娘,你看你这手凉的透心,还是穿的厚上些吧,虽说已经快要夏至了,可这山巅还是凉的很”,洛洛细心的将一旁的薄被扯了过来,将鹤箐的身子围了围。
“姑娘你就先休息休息,若是再过些时间,烧开的热水可就凉了”,拍了拍鹤箐的手背,洛洛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看着洛洛瘦小的背影,鹤箐觉得有几分心疼,这般娇弱的人,还要日日为了自己操心,不过她的心中也是泛着丝丝微甜,被人放在心坎里的感觉,果真暖心。
洛洛忙前忙后跑了好几趟,才将木桶中的水倒了大半,拍了拍衣袖,洛洛向有点昏昏欲睡的鹤箐走去:“姑娘,你先别睡啊,先起来沐浴,你身上泥土这般多,让首领看见又要挨训了”,洛洛费力的拽着瘫在被窝中鹤箐,喘着粗气说道。
听见了首领二字,迷迷糊糊的鹤箐猛然间便清醒了,她抬眼仰起身子张望了四周,发现景宛并非来了她屋子,这才重新瘫了回去:“洛洛,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景宛她今日刚刚叮嘱我莫要弄脏了被褥,我还以为她真的来了呢”。
洛洛添上了一丝笑意,言语中带了几分玩笑:“姑娘便真的这般怕首领啊,我还记得姑娘小时候没少在首领酣睡之际闹腾她呢”。
想起自己曾经作死的那些行为,鹤箐现如今躺在被窝中还不禁背后发寒,也莫怪当初景宛对自己总是训斥,基本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也是自己干了那些让她一个本就脾气大的着急冒火的事情了。
鹤箐后怕的抖了抖身子,耸了耸肩后从被窝中挣扎着爬起来:“当年也是你为我打了诸多马虎,否则我可能都要被景宛追着满山遍野的责罚了”。
洛洛不禁笑出声来,拍了拍鹤箐留在榻上的泥块:“莫要说小时顽劣了,便是现如今,姑娘都能将首领气的七窍生烟呢”。
二人相看一眼,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