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激昂的副歌的结束，背景里的激情满满的旋律也没了声响。场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然后便是狂热的喊声，甚至都盖过了左哥开口唱的第二段的主歌的开头。
伴随着一句句“左哥牛逼”，“金陵牛逼”，左哥一只脚踩在了离前排观众很近的播放设备上，微微的弯下腰，头低下来，稍稍向左歪了一点，身子前倾，两只手紧紧握着麦克风，开始了第二段主歌。
“我看着听着想着盼着”
“我知道不能原地等待可是怎么办呢”
“那颗破碎的心脏也许早该换了”
“希望我有天可以不用再写那些烂歌”
说来有一些讽刺，从今天的比赛正式开始一直到现在，最好听也是最给人震撼的一首歌——去掉AR唱的不看的话，这首歌的创作者竟然说什么“不用再写那些烂歌”。
那其他人的算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激昂的副歌带来的感觉现今又被这沉重的歌词给磨灭了。
情绪重新坠入压抑的境地。词里写的是左哥的自我怀疑，可在场的这多人谁又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呢？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人生在世，不能原地等待，每个人自然都是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可到底要怎么去做，又该怎么去客服那些困难呢？
没有人知道，至少在场的听众们，大都不能算是功成名就吧。再不济，像阿乐这种曾经有钱又有名的，也是有着自己的烦恼。
随着左哥愈发用力的唱着歌词，人们内心的情感共鸣也越来越深了。
“困难也许让人成长可我困难太多”
“有时想找人说发现谁都不适合”
“慢慢的累积让人变得更加压抑”
“我相信和我一样的人“
唱到这一句，左哥突然抬起一只手，目光也是看向了观众，抬起的左手食指指向台下的人们。
“u got it”
从这句开始，左哥也是抬起了低下的头，伴奏里的旋律也重新加了回来。
指着观众们的左手狠狠的挥了一下，接着唱到。
“我拼命想要挣脱但却越陷越深”
“我试图努力记下这一路上遇见的坑”
“能够给你一些帮助是我的责任”
“而谁会出现在我身边为我挂一盏灯”
左哥好像越来越适应这个舞台了，一边说着是自己的责任，一边昂首挺胸，左手的大拇指指着自己。
喽喽站在后台，看到的是左哥的背影。
在场的这么多人里面，喽喽可以说是最了解左哥的几个人之一了吧。看着左哥的背影，喽喽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和左哥过去的事情。
这么一想，就停不下来了。
当时左哥带着几个兄弟晚上一起在夜场献唱，卖酒，以此来赚点钱维持生计。那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但也是一个赚钱的活计。
而没有左哥，兄弟们也不会有那个机会去卖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能有自己的单人公寓住。以前穷的时候，都是几个人挤一个房间。
至于家里？不是没有家，但基本上都是跑出来混的，家里也不富裕，混的不好，自然也不好意思说。然后就一直这么混着了。
而左哥永远把照顾好兄弟们当成他的责任，有活了都是带着大家一起干，兄弟们遇上困难了他也都毫不犹豫的帮上一把。
喽喽记得，当时有个哥们看上了一个在大街上摆摊卖胭脂的姑娘，天天晚上都要讲今天看到的她有多好看多漂亮。
几个人都睡一个屋子的，天天听他这么念叨也受不了，就说让他去追那个姑娘追追看。结果每天想的挺美，真让他去又怂了，说自己一无是处，又没钱，长得也不帅。
害，真的是……
然后左哥二话不说就出钱带着他去买了礼物，置办了新衣服，跟他说是遇上了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好好把握。
他把握个屁！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那个兄弟说，那女人收了他的礼物，但是对他一直爱答不理的，他就天天去送饭送水，给她买她最爱的桂花糕吃。
直到有天他说他看见她和一个白衣飘飘的公子哥有说有笑，搂搂抱抱，进了酒楼。
那天记得他是抱着桂花糕，哭着回来的。
然后大家就安慰他，左哥请大家喝酒，借酒消愁嘛。其实左哥自己也不富裕，但是和兄弟们有关的，他花钱的时候从来都是眼睛都不眨的。
不止是花钱，左哥是真的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兄弟们。
当时还有次他跟上面的大人物吃饭，就是应酬嘛，然后在什么大酒楼！据说是排场特大，特阔气。
具体的喽喽也不知道，喽喽只知道，那天几个人还在抱怨着左哥去吃大鱼大肉，他们只能吃清汤面的时候，左哥飞奔着拎着一袋子东西跑了回来。
那个是酒楼里的鳝丝，左哥说是他们没吃完，他就偷偷带回来给大家尝尝，还特意说了，是油焖的，要趁热吃。
那顿饭可香了。
可惜很多人后来和左哥都走散了。
毕竟出来混，发生了不少事，走到今天，也没剩几个当初住一个屋子的老人了。好像从大家搬出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后，就渐行渐远了。
有的人还在街头混着，不过混的更好了，也有了小弟，做一些在边缘试探的生意，教着新的小弟打架的时候怎么才能保护自己。
有的人进了大牢，不是左哥进的那种拘留所，进了大牢的少说也要几年才能放出来了。
还有的彻底没了消息，也许是离开了金陵去了别的城市，也有可能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也有的自己开了店，弄了酒吧或者夜场，也算是小有资产了。不过有了钱之后倒是不怎么和左哥来往了。
也有像喽喽现在这样，碌碌无为，生活没有什么起色的人。
不过很快，自己的生活就会改变的吧。
快了，虽然这样的改变会让我失去很多东西，但是应该是值得的。
是的，一定是值得的。左哥也能理解我的吧。
喽喽心里这么想着。
然而台上的左哥看不到喽喽，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喽喽心里的想法，更不知道喽喽希望自己理解些什么东西。
他继续唱着：
“我听说这个世界孤掌难鸣”
“但我不会去听因为习惯孤独伴行”
“没人可以拯救我也没人可以拯救你”
“如果你也曾承受过请相信他会成就你”
“因为”
左哥的手高高的指向天空，双眼也随着指的方向看过去。
好像灯有些刺眼。
不过这不影响他有力的唱腔。
“你经历过的困难都是天赐”
“你身上背的伤疤都是天赐”
“你现在有的听众都是天赐”
“你还要继续承受这些哪怕一千次”
“你感受到的力量都是天赐”
“你可以足够勇敢都是天赐”
“你把我当作信仰也是天赐”
“都是天赐都是天赐”
听过一遍之后，观众里有些人也开始跟着左哥一起唱了起来。
至少“天赐”这两个字，大多数人都跟着喊了出来。
前排的阿乐他们也是边跳边喊着，小蝶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大概是这些词真的打动到了她了吧。
“昂你还在忧什么郁”
“抽什么泣告诉我你受了什么气”
“你想要获得同情还是被人尊敬”
“没人比你更懂你”
“到底得的什么病”
“都怪生活太美好”
“把闲人喂太饱”
“让活在温室里的花朵只在意外表”
“他们根本看不清楚这个社会的黑”
“口中所提到的自由就是为所欲为”
又是一段主歌。
一如既往的，前面的这一段是没有背景里的旋律的。不一样的是，他的内容从一开始的自我怀疑，诉说迷茫，表达苦闷，变成了现在的质问。
就像是一个努力前行的人对着曾经只会抱怨的自己的怒斥。
又像是对某些人的讽刺。
后面的主歌部分又有了旋律背景音。
“你是否真的为你做的决定负过责”
“去回头看看那些你曾经住的壳”
“你没有那么硬只敢跟父母耍嘴狠”
“人生是门生意而你注定会赔本”
“去推翻一切阻碍你成长的懦弱”
“不再只靠逃避坦然接受过错”
“虽然镜子里的人看上去依然落魄”
“但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收获累累硕果”
一个转音。
伴奏里响起了阿乐的声音，不过唱出来是女声。
虽然说阿乐不唱戏很多年了，但是小时候练了那么久的基本功也没忘，一共也就四句。阿乐能保证，不认识他的人，绝对想不到这四句是男孩子唱的。
“是谁伴你同行”
“脚步声渐轻轻”
“是谁面目狰狞”
“走入孩子梦境”
阿乐的唱比左哥的节奏要慢不少，伴奏也没有了鼓点。
一直到这四句唱完，鼓点才回来。但是却和前面不再是一个感觉了。不再是激昂或是纯粹的低沉，反而有一种梦境的迷幻感。
“自卑的是我”
“自信的是我”
“狡猾的是我”
“单纯的是我”
“善变的是我”
“专一的是我”
“冷漠的是我”
“热情的是我”
“虚伪的是我”
“真实的是我”
“肮脏的是我”
“清澈的是我”
”复杂的是我”
”简单的是我”
”我说的是你”
”你说的是我”
这一连串的自我贬低，或者说是自我忏悔，左哥的声音是越来越大的。并且越到后面，伴奏里就加了越多的和声。
台下的小蝶还在一如既往的喊着，不过她记不住词儿，只能一直喊着“是我“，”是我“。
豆芽也在喊，豆芽词记得还挺清楚的。
阿乐倒是没有跟着喊，只是跟着挥着手，毕竟不是什么燥的段落。
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这一段简单的五个字一句的段落，也是最后的爆发前的铺垫。
其实整首歌都是这样的，每次的情感爆发，都是在压抑后的。
正如阿乐左手纹的四个字：“破而后立“。
“所以！”
台上的左哥大声的喊出了这两个字，然后把麦克风对着观众席。
所幸观众席的前排有着早就说好了要配合他的豆芽，这样就不用担心没有人互动了。
是的，接下来的，是最后一段副歌了。
“你经历过的困难都是天赐”
“你身上背的伤疤都是天赐”
“你现在有的听众都是天赐”
“你还要继续承受这些哪怕一千次”
“你感受到的力量都是天赐”
“你可以足够勇敢都是天赐”
“你把我当作信仰也是天赐”
“都是天赐都是天赐！”
音乐停止的那一刻，各种喊声充满了这个地下的空间。
久久不能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