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陆绾绾肯定会骂他们两个小心呛死,但她今天什么也没说,她救回来的这个人怕不是个平常天兵吧,她在他刚才的眼神中读到了杀意与邪恶,那是在师父放给她的夜珠里才有的眼神,那种眼神是陆绾绾第一次见,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晏兮吃完了饭,像以往一样瘫在椅子上让鹿瑶过来给自己捶腿,鹿瑶摇了摇头吐吐舌头,门口有年幼的童声唤她,鹿瑶应了声跑出去玩了。
看着鹿瑶走后,晏兮还是照旧瘫在椅子上,吐槽陆绾绾今天的菜又做的很难吃,吐槽完了,他起身伸了伸懒腰,看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的陆绾绾,这可不是她平常的风格啊。
“怎么不说话?”
“没…没有啊。”
陆绾绾能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因为从他起身那刻开始,他的眼神又开始藏有杀意,晏兮一步步的逼近,陆绾绾一步步退后。
晏兮看着陆绾绾的怂样的终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躲什么呀,我又不吃了你。你别掏你怀里的匕首了,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陆绾绾怀里的手僵了下,索性拿出了匕首,拔开刀鞘,双手抱刀立于胸前,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自己好歹也被这的人尊称一句陆大夫,怎么还要折在自己的病人面前了,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肯定又要嘲笑她了。
晏兮袖子一挥,陆绾绾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她想去捡可被对面坐着的晏兮吓到动也不敢动。
“害怕吗?”
废话,能不害怕吗,你刚才还是满身是伤的文弱病患呢,一瞬间就变成了满身杀气的妖孽。
陆绾绾点了点头。
“陆大夫,你还是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么怂?”
“陆大夫,你是不是很怕死。”
陆绾绾又点了点头。
“陆大夫,你也算是救过我命,我不会杀你的,不过你的小女儿我可就保不准了。”
“你敢,你要是敢动她我弄死你。”
陆绾绾咬着嘴唇,犟着脑袋瞪晏兮。若他真敢动鹿瑶,她可能真的会和他拼命,师父说了人当知恩图报,鹿瑶的父母也曾对她有过恩,这恩她不能不报。
“你全名叫什么,说了你们两个我都不杀。”
“陆绾绾。”
不就是个全名吗,说就说,别老拿杀不杀的来吓唬人。
“行,知道了。”
晏兮扶着椅子起身,抬手化出一串白玉手链,硬套在陆绾绾手腕上。
“若是日后想让我报答你了,便带着这手串来九里涧找我。”
晏兮说完,拾起匕首放置桌上,转身出了门。
等陆绾绾再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这一切好像是个幻影,她并没有救什么天兵,只是这手腕处的手串隐隐发凉,提醒着她。
村中的人都以为这书生是伤好了去赶考了,更是祈福祝贺。鹿瑶因为晏兮的走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晏兮抬手挥退了前来上药的医馆,手上的咬痕已若隐若现,伸手触之仿佛还能感觉到女童尖利的牙齿和那脸上的笑容。
如果晏荣的孩子还在的话,应该也像那她一般大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像她母亲一样爱咬人爱哭…
晏荣出生的时候正是他们这个家庭最悲哀的时候,父亲战死他的尸身迄今为止都未曾寻回,母亲懦弱不管别人说什么只知道一味说是,晏兮便明白他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
晏荣有个坏毛病,总是喜欢蹭到他身旁,在他不经意间咬他一口,倒也不重,还略带点痒,这时他会装作吃痛的样子敲敲她的脑袋,警告她不许再这样。晏荣哪里会听,扭扭头笑着跑开了。
晏荣六岁时,母亲离世,恶邻开始肆无忌惮地拿取他们家的东西,甚至连那所剩无几的粮食都不放过,晏兮抗争着却被重重推到在地。
他第一次杀人也就是那时候吧,恶邻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奴隶契约逼迫晏荣画押,他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晏荣被逼到角落大哭着,那人说了一句话你签了过几年做我小媳妇,听着那淫恶的笑容和晏荣的哭声,晏兮只感觉心头像是被人碾压过的痛,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拿起砍刀,他杀了那人,然后抱着晏荣逃离了那个地方。
晏兮带着晏荣辗转四方来到魔都,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因为晏兮喜欢的红花手串,只有魔都有的卖。
晏兮跟着一个打铁器的做学徒,他们都说铁匠是个疯子,爱饮酒喝多了就疯疯癫癫上街去,逮人就问续闻君归来了吗。续闻君是魔殿的守将早在几十年前的战役中战死,而铁匠是续闻君的副手。
铁匠闲来会教他一些防身术,也会教他修丹练法。
四年后,铁匠在一次喝了酒抓住晏兮问续闻君回来了吗?晏兮想帮铁匠走出这个困了他几十年的牢笼,便答到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你也该走出去了。铁匠喝了口酒,大喊着回得来回得来,径直向街上冲去,还是逮人就问续闻君回来的吗?
那天后,铁匠把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全给了晏荣,正式收晏兮为徒专心授他功法。
晏兮想问为什么,铁匠一脸随心所欲,他一直想有一个人告诉他真相,是的回不来了,续闻君死在那场战争里再也回不来了。
那几年的日子倒也过的清闲,除过铁匠总爱在半夜喝醉酒问睡的迷迷糊糊的他续闻君回来了吗?
还有晏荣这个臭丫头才是最不让他省心的,她竟然喜欢上了对面木匠铺的呆子,让他好生心痛。
虽他百般不愿意,可晏荣喜欢能怎样。
终于在晏殊十八岁那年他黑着脸红着眼眶将她嫁了出去,那以后他除过练功做铁器就趴在门口装模作样地盯着对面,铁匠老嘲笑他想看就去看,在这丢人现眼。
日子一天天过着,木匠铺的呆子那日来找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他急的跑过去看,才知道他要做舅舅了,晏兮只感觉自己嘴里像灌了胶张不开嘴,突的眼眶湿润,喜悦从心底而起。
晏荣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虽不喜那呆子妹夫可也能看出来他对晏荣是极好的,便日日去转悠。
那日,可能是晏兮这一辈子最悔恨的一天吧,他喜食晏荣亲手做的牡丹菊花鸡,晏荣本是不能在下厨的,可昨夜听哥哥暗暗提起想到有好久不能吃到了,还是偷偷下了厨,她提着菜盒扶着肚子出了门,本是不过几百米的路,可晏荣却再也走不过来了,她被惊马硬生生地踩死在路中间,直到一声呼喊晏兮发觉才冲了出来,映入眼帘是躺在血泊中的晏殊和呼啸而过的惊马,还有那一旁的菜盒,晏殊就这么去了还有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那匹马是魔族长公主的,她上街游玩,可街上人多竟惊了马,自己也被甩了下来,知道惊马踩死晏荣后长公主派人送来百金慰问,说是慰问实则威胁。
晏兮冷笑着接下百金交给木匠两夫妇,他们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晏殊走后呆子妹夫因悲痛难忍也去了。
他提起手边的剑刺向前来送钱的魔奴,换上他的衣服溜进了魔宫,亲手将剑刺进那杀了人还一脸无辜的长公主,很快晏兮在众多魔兵的攻击下败下阵来,他一身伤痕手中握着晏殊最爱的红花手串。
晏殊,哥哥马上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