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坐在床上黑着脸不发一言。
东凛把手里端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看着样式诱人的小菜，花想容的肚子也传来一丝饥饿感。
“公子，赵统领进宫了，现在正在前厅与嘉琳贵妃说话，可……”
东凛看了一眼花想容，柳无涯也就跟着看了一眼花想容。
确实是个好机会，赵统领是嘉琳贵妃的父亲，许是早朝过后顺便来看看女儿，赵嘉琳是贵妃，原本这样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花想容昨天刚进宫，今天就正巧遇上赵统领进宫，未免也太过于巧合。
“昨天进宫是可被人发现？”柳无涯皱眉。
“没有。”
花想容和东凛住在这里本就是权宜之计，有机会定是得走出这地方回归众人眼里的，只是这机会未免也来的太快。
“大皇子也在？”
“在。”
大皇子从大牢中出来不久，这个做外公的来看一看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怎的，柳无涯总是觉得不安。
“可要送她出去？”
把花想容送出去，自然东凛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机会又摆在眼前，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可是，未免太过顺利。
皇上找花想容定是费尽心思，他们必须尽快让花想容回到皇上的视野，以免再横生枝节，之所以派了东凛过来护着花想容，也是因为嘉琳贵妃这里毕竟不是完全安全的，宫里的那个人还虎视眈眈的想要她的命，时间拖的越久，被那人发现的几率就越大。
东凛等着他家公子的指示，花想容也看着柳无涯那陷入沉思的面容。
她倒是巴不得他们赶紧把她送出去，住在柳苑也好，别的地方也好，没了东凛的监视比什么都好。
外头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照进来，桌上的清粥小菜也缓缓的冒着热气，柳无涯转过头看着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花想容开口。
“再等等。”
再等等，机会肯定还会有，虽然他也希望早点把花想容送到皇上那儿，可是，还是在小心一些为好。
“等她伤在好一点。”
东凛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花想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被他这突然的一句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
她是想说自己这伤没什么问题，但是被柳无涯一看却又说不出话来。
“东凛你先出去。”
柳无涯转头对东凛说。
不知怎的，可能是因为柳无涯今日身上穿的这件雪白色的袍子，又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她就像是刚认识他一般，手足无措略显羞涩。
“把鞋脱了，我看看你的脚。”
花想容眨了眨眼睛，伸手去够却又不小心牵扯了右手处的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
柳无涯抬手就重重的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她没防备，一下子就往后仰了过去，等她再次坐直却发现这人就那么蹲在了自己脚边。
他并不温柔的脱了她的鞋袜，微凉的手指触及到红肿的皮肤令人瑟缩，从花想容的角度，她并看不到柳无涯的脸，只能看到笼罩在阳光下的那一身雪白。
记得在芍阳被寒虚予柳无涯相救的时候，寒虚予那一席白衣就曾经让她失神，寒虚予的白衣很好看，仙风道骨的白袍衬的他丰神俊朗。
而柳无涯便不一样了，他总是穿着一身黑红色的衣袍，那颜色就像是汇集在一起红的发黑的鲜血，无端令人恐惧，除了红色，便是黑色，这还是花想容第一次见柳无涯穿白衣。
只这一次，就这一次，便动摇了她坚持着的所有执念。
花想容曾经问过寒虚予，围殴什么明明他和柳无涯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巨大却还能在一起这么多年，那个时候寒虚予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满眼的，无奈与可惜。
可能是花想容对于白袍真的有某种执念，还记得在及笄宴上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曾为她占过一卦，说她执着追逐害人害己。
她活了这十几年唯一追逐的事牵挂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可是，为什么今日会被这简简单单的一件白袍所动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起云裳的次数越来越少，脑海里言语间全都不知不觉的被另一个人占领，就连梦中，都不在有那个不染纤尘遗世独立的人的出现。
寒虚予跟她说过多次，有关于对柳无涯的感情。
她都不以为然，她一直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心里头已经被那个叫云裳的人占满了，可时至今日她才猛然发现，云裳，好像真的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淡去了。
这个认识让她害怕，让她惊慌。
明明，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是报仇，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未报割舍不下去，便只有报仇这一点。
可是，自己都做了什么。
报仇？她报了哪门子的仇！
甚至于现在竟然拿一直住在心尖子上的人来与面前这个蹲在自己脚边的人相比。
她知道，这次的比较不是为了坚定自己对云裳的感情，而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动摇了！
来自脚踝的刺痛让她清醒，她重重咬着自己的唇，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自己在芍阳谷扑进云裳怀里时的感受，想起在自家门前翘起脚尖轻吻他薄唇的心跳。
可睁开眼，眼前却全都是另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一回又一回的亲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真的，开始忘了云裳！
花想容睫毛轻颤，一滴泪就那么划破脸颊滴落下巴。
这是事实吗，是寒虚予提醒过自己好几次但是自己一直都不承认的事实吗？
花想容觉得自己好像被丢进了水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手里面抓着的那块救生的浮木是她的云裳，可一睁眼，眼前的人确是柳无涯。
一个相识不过一年，一个行为怪异脾气多变心机深沉的……
柳无涯。
这样的认知让她喘不过气，如潮水灭顶，无助之极。
她缓缓睁开眼睛，舌尖的血腥味让她清醒，面前的人带着银色的鬼牙面具，微凉的指尖按在自己手腕上，一双眼就像是泛着波的鹿，右眼角下的那刻泪痣就这样暴露在她眼前。
感情？
她对柳无涯……
真的有了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