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凛看了站在自己旁边的男子一眼。
屋里的女子哭的很是悲戚,笑的时候也很是让人心疼,她的那种状态让人看着就很是揪心,特别是当她亲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时,脸上的虽然在笑,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取簪子,更像是从自己的心口生生的挖出一块肉来。
东凛与花想容一起待在这宫里这件小木屋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整日里神神叨叨,时不时的发疯又时不时的安静如空气,在他眼里,相识久了的花想容跟一开始很不一样,特别是像他们这种共处一室的。
说不上来她是什么样子的女子,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或者任何一句话来形容,她很让人心疼,不知怎的,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蹲在雪地里他也觉得其实她已经难过的要哭了偏偏还是只能憋着。
慢慢的东凛也会与她聊一聊天,不知怎的,他们之间的大多数话题都是关于自家公子的,那个女子会不停的翻白眼带着动作的吐槽,也会平静的看着月亮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除了那一次问过柳无涯与柳苑关系之外,她没有想从他哪里得到任何隐私的意思,进退有度点到即止,跟自家公子描述的那个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人相差巨大。
其实在花想容没有拐过屋子的时候,东凛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练剑。
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东凛第一反应是展刃,而自家公子第一反应却是藏起来。
看到人之后东凛才明白为什么自家公子会藏起来,他很是惊讶,只是凭脚步声便可以这般轻易的认出一个人,还是在漫天遍地白雪的小路上。
东凛站在门口,自家公子就站在他旁边,离木门稍远一点的地方。
透过窗户小小的缝隙,他们看到了花想容从进屋到现在的全过程。
他们本没想这封信会在这个时候发现的,可事情就总是喜欢凑热闹,花想容那么粗心的一个人,偏偏这次就发现了。
她的情绪波动有点大,东凛甚至觉得她这样可能会把眼睛或者身体哭出毛病来,分不清她是极度悲伤还是极度的喜悦,东凛和她并没有什么太浓厚的交情,他平时也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可这次,他是真的觉得这封信对花想容来说。
有些残忍。
或者说有点过分。
她全程也没有发出什么过大的声音,最多也就是自己呢喃着什么,门外的东凛甚至没怎么听清,但是他知道,自己旁边这个人听清了,也看清了。
却,无动于衷。
真的无动于衷吗,东凛一个可以说事不关己的人看了都会觉得难过,他却毫无表情。
“公子?”东凛轻叫了声。
柳无涯没动。
像是一尊石像,只有眼瞳,是跟着屋里那人的。
屋里的女人在镜子前面坐了很久,眼神都是没有焦距的,像是在自我修复的瓷娃娃,或者只是放空了自己,冷静身心。
这是好事吧,女子嘴角迁起一抹微笑。
云裳回来了。
他没死。
却,一直都没有联系她。
若没有这根簪子,是不是一辈子云裳都不会与她又任何联系。
天处一边,各自生活?
距离哪里暗示过去真的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里花想容从心如死灰到行尸走肉再到现在的稍微有了一点灵魂,有了一点好好生活的愿望,这个时候,她发现,原来,伤心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以为云裳不在了,自己也跟着去了大半条命的人只有她花想容。
云裳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花想容。
只有她还在念念不忘走不出从前。
或者,也是忘了些的吧,花想容到现在也记得当自己发现梦中脑子里更多出现的是另一个人的那种震惊。
那种头皮发麻。
她甚至觉得自己对不起云裳。
手里的信件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云裳没事,只是,不想见她罢了。
记得在芍阳谷,花想容脚踏着嫣红娇丽的芍药扑进他怀里,任性执着的抢走他发上的檀木簪子,那个骄纵固执的女子红着眼眶一字一顿。
“淮安离芍阳这么远,我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你得去看我呀,我会想你的。”
“说好了,这个就是你答应我的信物,你一定得去看我啊!”
“云裳你别忘了昨天说过的!一定要来找我啊!”
那时的她单纯的觉得,自己手里有云裳非常重要的东西,只要好好的收着那簪子,云裳就一定会来找她的。
后来,她一直将那发簪视若珍宝,不是因为云裳会来找她而是因为,他们相识多年云裳却从未送过她什么,这是她唯一的念想。
不过她的云裳还是一言九鼎的,哪怕是自己单方面的约定,也还是来找她了不是么,因为这只发簪。
没关系,云裳不想见她,不想在跟她有任何关系也没事的。
从前她觉得如果云裳这辈子不跟她在一起那简直是死也不能容忍的事情,可是现在不是了,时间改变了她。
只要他好,他想怎样,便怎样吧。
他还活着,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
花想容弯起眉眼手指一下一下的拂过手中发簪的纹路,这唯一的念想终究还是带回了她的少年。
只是,她的少年,再也不会是以前的那个少年了。
就像信中所写‘你已不是当时的你,我也不是那时的我了’。
他们都变了。
云裳最为艰难的时候自己不再他身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继续纠缠他。
纠缠。
呵,或许那个少年,本就不是她的。
花想容的眼睛已经肿了,甚至还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眼泪。
她的发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就好似她这个人一般,铺散了一室的悲伤。
女子确实是笑着的,有些事情她想的通想的明白。
活着就好,还奢求什么呢?
她安静的把发簪收进了胸口,一举一动间,胸前的那个翠绿色的玉佩便落入了门外的东凛眼中。
东凛微微侧头,却发现原来站在自己旁边的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不见。
也就在东凛侧头的瞬间,花想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恍然发现自己垂在左肩前的丝丝发梢好似沾了些细细的白色粉末。
花想容没动,人却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