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涯的喘息声有些重，他一手撑着旁边的树干，步履有些艰难。
其他的黑衣人一看幕司已经咽气也纷纷停手，看着这边跪倒在地上的幕司目光复杂。
能一击毙命幕司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其实不然，若不是南冥牵制住了幕司大半的注意力再加上幕司在与南冥的打斗中占了上风自信心爆棚，以柳无涯现在的状态偷袭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再加上柳无涯身上带的这两样兵器都是花家独有的冷兵器，匕首坚硬削铁如泥，南明当时根本没有发现那枚暗器，若不是匕首锋利的面积较大，柳无涯射出匕首的时候力度也不是那么足，说不定连那枚暗器都不一定能挡下。
柳无涯是云弘阔亲手教出来的人，而幕司是云弘阔的师弟，如果柳无涯与幕司正面交锋柳无涯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会不想南冥这般狼狈。
柳无涯的状态明显很差，他撑着身子走进幕司，看着他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他最后的情感。
闪着寒光的软剑上沾了血，又被越来越大的雪花掩盖，柳无涯伸手，帮幕司合上了眼。
这个人，不论怎么算都是柳无涯的仇人，虽然不是皇上和皇后嘉琳贵妃那种的主谋，也算得上是帮凶。
柳无涯记得清楚，这个人的容貌声音，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柳无涯就认出，这就是当初火烧云府时皇后身边站着的那个人。
后来柳无涯也用同样的方法送皇后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时皇后寝宫周围的下人，无一误伤，陪着皇后葬身火海的，全部都是当天出现在云府门口的人。
柳无涯这个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也并不会愿意草菅人命，他的目的只是报仇，虽然看得出幕司还有许多遗憾的事情，或者是说让他遗憾的人，可柳无涯还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杀了他。
机会只有一次，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按照辈分，也该叫他一声师叔……
可是，他站错了立场，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白雪皑皑落在柳无涯深红色的衣服上，他缓缓伸出手，握住软剑的剑柄，然后一寸一寸的将剑拔了出来。
伤口一寸一寸的往出流血，即使天冷人已死，血液却还是遵循着本体的气压往出流着，雪地被温热的鲜血融化，跪着人的衣襟颜色也越来越深，被完全拔出的软剑上也沾了许多血，不过由于它特殊的材质，很快便顺着剑刃低落，恢复成干干净净的模样。
南冥看着陷入沉默的自家公子，突然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白日里同样衣襟染血的人，只不过，那人的衣裳是白的，红的血滴在白的衣服上，就像是芍阳城外的那一簇芍药，浓烈壮丽。
“公子……”
南冥出声，他带着的人也都站回了他身后，齐齐的看着柳无涯。
“嗯……”
柳无涯眉眼淡然，额间的冷汗低落，他用两指摸了一下软剑的剑身，然后绕到幕司身前，从雪地里捡起那把匕首塞进衣服里，在将软剑收起来，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南冥背上的人。
“回去吧。”
柳无涯转身，背朝着不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迈开步子。
“幕司呢？”梁朝在赵家地下室里来回踱步，里头坐着的嘉琳贵妃皱着眉，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靠在门口怡然赏雪的唐守溪。
唐守溪会出手帮他们确实是令人意外，的确，即使是皇上在朝堂上公布了柳无涯的身份她都是胸有成竹的，因为当年知道内情的人本就很少，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朝中留下的臣子见过当年风极一时的柳郁的也已经是少数了，虽然妃子与人私通算得上是宫中秘闻，可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
毕竟当时随着皇后一起赶过去的还有老太后，再加上另一个人是夜坊坊主的缘故，想要处置他们俩就不许要把事情摊上台面，如若不讲结清楚，夜坊的人就势必会心生隔阂，随意当时这桩案子是当着众多朝臣落下帷幕的，所以即使知道细节的人少，却也是稍微大厅便可以打听出来的。
柳妃在宫里的时间前前后后不过一年，谁能保证柳妃的孩子一定是皇上的，柳妃当时被处死的时候根本没有怀孕，那这个孩子又是哪里来的。
女子的贞洁在台面上来讲就是一个根本拔不掉的刺，无论怎么解释，也都如鲠在喉。
更别说，当天皇上根本就来不及解释。
朝臣对柳无涯的抵触越大，梁朝的希望就越大，只要梁朝有机会从牢里放出来，就一定有翻身的那天。
再说皇上已经时日无多，就算他想，也根本没有机会去给柳无涯铺路，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
所以在这个时候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唐守溪，就变得有些目的不纯。
虽然拖久了会夜长梦多，等幕司带回了皇上，现在的形式就是对梁朝最有利的形式，那么，唐守溪要的又是什么？
二十座城池，确实价格不菲，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二十座城池根本不会让这个人或者说，他代表的唐国满足。
他们被救回来的时候赵统领已经去调兵了，嘉琳贵妃的计划实施的其实并不算太过仓促，在嘉琳贵妃和柳无涯合作的时候，赵统领就已经开始和朝中权贵勾结招兵买马了，就是怕有一天所有和平的方法都不管用，只能带兵攻入皇城这种可能。
外头的雪很大，现在看来，当初的忧虑好像真的实现了。
突然，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出现，其中一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嘉琳贵妃眼睛一亮，就听到梁朝奔进雪中的惊呼声。
自己的儿子就是这点不好，遇到事情太过容易惊慌，唐守溪事情并没有跟他们说幕司去做什么了，但是嘉琳贵妃猜得到，毕竟，柳无涯常公公都不在皇上身边，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能不动手。
可是——
“幕司……”
梁朝的呢喃声让嘉琳贵妃一愣，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站起了身。
夜晚的风吹起宝蓝色袍子上好材质的衣摆，唐守溪收回视线，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