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在牢里待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她不是因为奇奇怪怪的刑具被痛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也不再是赵嘉琳或者郑妃,而是唐守溪。
“容姑娘。”
唐守溪轻声叫她。
那种声音,对于意识混沌的花想容来说,怎么听怎么有些温柔。
她睁开眼,看到唐守溪的那一刻,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这个人,仔细算起来他们认识了很久了,他有着各种各样花想容想不到的身份,每一个,都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此等心机,此等权谋,此等伪装,就算他是笑着的,也没法不让人害怕。
“怎么?怕我了?”唐守溪骨节分明的手就在花想容的下颌处,轻轻的拭去她唇角已经干涸的血迹。
“赵嘉琳没办法了,又把你这个救兵搬出来了?”花想容嘲讽着开口,她以为自己已经尽力的让自己不那么狼狈,谁曾想听到唐守溪耳朵里就跟小孩子睡梦间的呓语没什么区别。
这三天,他很忙,忙着调兵,忙着应付梁朝,忙着安排人手,梁朝并不傻,不会白白的任他利用,所以在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同时,也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什么。
这是自然界的定律。
不过,跟梁朝打交道,可是比柳无涯要省脑的多。
从把花想容交到赵嘉琳手里,他就一直没有来看过她,即便会有意无意的从赵嘉琳口中听到她的近况,在看到真人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揪心了一把。
其实花想容模样不差,在芍阳的时候也算是个美人坯子,明眸皓齿,笑起来像个福娃娃。
后来她来了淮安,人就瘦了,看上去不在可爱,到多了些犀利。
而如今,她是真的不成人形。
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他是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哪怕她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他见过最惨的,却还是真真的心疼了。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有湿,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干涸在衣服上,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听到蟹肉剥离的声音,她狼狈的很,侧脸上的疤也丑的很。
“这次你猜错了,我是来跟你说说你关心的一些事情的。”唐守溪随手拉了个凳子,抬脚踩了上去。
“我没什么关心的。”
“是吗?我皇叔带领的铁骑已经绕过嘉琳关抵达了淮安城下,三天前柳无涯下令封锁淮安不许任何人出入,今天,他们应该见到面了吧。”唐守溪把手肘支在下巴上,歪着头看她。
可花想容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啧了一声,抬手将花想容的发别到了耳后,好能更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
“早就跟你说过,给自己留个全尸,你看看现在,混成这幅样子,真是丢人。”
唐守溪一下一下的晃着自己手里的折扇,带着勾的声音在不大的牢房里回荡。
花想容弯了弯唇,却扯到了面上的伤口。
“给师傅丢脸了。”
唐守溪要离她很近才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她话音未落,唐守溪面上的笑就僵硬了半分。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记得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在芍阳城一座妓院的后院子。
他一身黑衣头戴幂篱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花想容的,意气风发一套刀法舞的差点弹错琴音。
那个时候的花想容,获得肆意,令人羡慕。
她的眼睛里总是带着光,带着希望,特别是提到某人的时候。
他们年龄相仿,虽然唐守溪要在教她琴的时候装出一副严厉老成的模样,可私下里,却总是禁不住跟身边的人吐槽。
那样的她,其实很让人羡慕。
家庭幸福,又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所有人都无限度的包容她宠爱她。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好似都离她远去了。
唐守溪对她算不上了解,却是真的羡慕过的。
那一个月,花想容絮絮叨叨的与他说了很多,这也是他会同意与柳无涯合作的原因。
他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柳无涯花想容站在对立面,可既然发生了,也没什么可心软手软的。
只能算是有些交情而已,还没到可以为她放弃东西的地步。
“你若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
师傅这两个字,花想容每次叫,他都会心尖颤那么一下。
他没有说谎,花想容真的是他妄希大师唯一的徒弟。
绕枝,也是他手里最名贵的琴。
他看着花想容轻咳,然后从口腔涌出鲜血。
“我和赵嘉琳的目的不同,你应该想的明白。”唐守溪微微垂眸,仔细的打量着花想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不明白。”
她何曾明白过唐守溪,说起来真是笑话,倒是让人家给算计的明明白白。
唐守溪伸出白皙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然后骤然靠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面上,她想往后缩,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皇叔虽然只带了五千铁骑,可每个都是我皇叔亲自训练出来的,他那个人啊,古板的很,训练出的兵倒是真的好用,就凭柳无涯手下的那千八百人,你觉得能坚持多久。”
“唐国大军就守在嘉琳关,淮安城一破,没有人能够拦的住他,花想容,你不是个傻子,到现在,柳无涯都没有调兵就证明你还没有把虎符给他!”
柳无涯顿了顿,眼看着花想容的眸光微变,看向自己。
“胜败已成定局,虎符给我,别再挣扎了,我会保你一命,带你回唐国,改头换面重新开始,这样不好吗?”
花想容看着唐守溪,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后槽牙。
她不能慌,唐守溪这个人谎话连篇,谁知道他是不是拿着什么所谓成败已定来她这里骗虎符,三天,三天……
已经三天了……
虎符还没有出现吗?
是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谁拦住出了意外?
花想容平息自己紧张的情绪,微微摇了摇头。
“不好诶。”
“活着有什么好。”
花想容笑了笑。
“说不准我死了,你也会记得我一辈子呢。”
唐守溪拿着扇子的手一顿,突然就有那么一丝丝的窘迫,和一丝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
“我是在帮你。”
花想容轻轻的闭上眼睛,睫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