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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外来

赵美玲把他们之间的矛盾尽收眼中,她不会去阻止,但现在这些小孩们的行为已经是侵犯她班级的尊严了,这总得要她出面。

“新来的那个孩子!你在干嘛呢?都快上课了,怎么还没回座位?课堂纪律呢!你说你们这成何体统?是不是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中啊!你们这一个个的小孩,可真行,你瞧瞧这个年龄段的,都不省心,还不赶紧坐回去,准备上课?还有你,陈梦迟,下了课来我办公室一趟!”人到中年还要生气,这些孩子真是麻烦,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那个小刺头怎么一来班里就这么个样,这以后可在班里可怎么管?这真是个麻烦,是不是得打打骂骂管他,不能用怀柔政策?

赵美玲给陈梦迟下了“不好管、麻烦、问题学生“这些定义后,顿时心里舒服多了,这些名词放在陈梦迟身上她认为最符合不过了,既给周小声台阶下,又能把”罪名“安在别人身上。

现实生活中,数不胜数的类似情景就在各个地方不断上演着,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给一部分人带来的是欢声笑语,给另一部分人带来的是沉痛苦闷;沉痛苦闷的人借此经历或是堕落、或是一蹶不振、或是重整精神,但最后一种的情况是微乎其微,很多人遭受痛苦后,即使过了很久,但内心依然留存疤痕;这就像是那个老套的故事,你在一把椅子上钉上了七个钉子,当你有一天想起来椅子上有七个多余的钉子后再把它们拔出,留下的是七个光秃秃的洞,就想别人对你的伤害,无法愈合。

”不是,老师,我没有!“陈梦迟是委屈的,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他,甩锅也没有理由了,不对,是有理由的,因为周小声。

他知道周小声的父母在村里的地位很高,他和父母就像是外来户;陈梦迟是班级的外来者,他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在今天之后,他与周小声之间就没有回头路了,如果双方愿意和解那再好不过;可是陈梦迟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保护了另一个生命,尽管这件事在往上纠结像是陈梦迟不应该捉那几只喜鹊,他在梦丽的劝阻下决定放生,那周小声的行为又算什么?强买强卖?仗势欺人?这些都令他感到厌恶,不相干的人非得凑热闹,这让他感到恶心。

”你这孩子怎么还会顶撞老师!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这么没礼貌,从外边来的孩子就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太讨人厌了,下课来我办公室!没有王法了,还不服管,会顶嘴,挺好,有本事!“

赵美玲的话语像是仙人掌上那些细密的长刺扎在他心上。陈梦迟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兽,张牙舞爪地,却没有一丝杀伤力,他的爪子还没有锋利的爪牙,现在没有办法反抗。

陈梦迟不说话了,他怕老师在说出更难听的话语,下课只能去办公室接受更多的谩骂了吧?

他不理解怎么开学第一天就遇到这些糟心的事情,就是因为周小声故意使绊子,还是因为自己反驳了周小声给他的绰号,在老师眼中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为什么老师不问问他原因呢?他猜测着是周小声身份的关系,可是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小朋友受到的教育是;当与别人发生冲突时,你首先要反思自己,看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别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欺负你,那么多人怎么就欺负你?是不是自己有问题和错误。

这些话语是陈梦迟母亲对他说过的话语,自然原话要比这个要粗俗很多。

在这样的环境下,孩子们的容忍和家长过分的要求,使得这样的教育成为默许;孩子们在不断地否认中成长,直到长大。

他们会不断地回想自己当年的挫折和被霸凌的经历,用自己的余生去治愈自己的童年创伤;以至于他们或许在成为父母之后将这些相同的东西施加在自己孩子身上,一代又一代,不停地恶性循环,直到永远,不停歇得轮回,一直延续到某一位突然醒悟过来的父母身上;这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困难,全看那位曾经是孩子的父母作何选择。

但当他们成为父母时,就忘记了自己孩童时代的残酷记忆,施加在孩子身上的是自己外加自己孩子将要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原声家庭的伤害就这样的蔓延在孩子的心头,直至一生,再到下一个孩子。

“赵老师,陈梦迟同学是一个待人很有礼貌的孩子,平时生活中也很乐于帮助他人,他是刚转过来的,难免有些不懂班里规矩,您先消消气,这马上就要上课了,您别着急,不是还要开会嘛,有什么您也理解下新同学~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啦。“始终都是梦丽在维护他,在可能会被连带的可能下,梦丽还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这应该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吗,始终都是一个人不停的维护,他自己累,梦丽也始终会有累,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陌生人,梦丽最后应该也忍不住的远离自己这个破事巨多的人。

不怪陈梦迟这样想,他本身的性格造就了他钻牛角尖的想法;人们总是说着”过去了就好嘛“,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过去?说一句过去不都是对未来的妥协和对过去的遗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永远让受害者体谅施虐者,施虐者却压根不放在心上,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小小的排挤行为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普通,他们在多年后会爽朗一笑:哎呀,是吗,当年还有这个事情啊?这么久了,怎么这点小事还记着,难怪咱们未来生活水平都差不多,你也别老揪着过去不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哈,这么点小事,早就过去啦,谁还计较呢?

是啊,他们忘记了,如同羽毛般漂在水上,最后沾满水渍,沉入湖底,直到溃烂。

全部都忘记了。

课堂上的陈梦迟如坐针毡,他害怕赵美玲请来自己的家长,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他都很害怕。母亲会喋喋不休,当众辱骂;父亲不至于骂他,也不会打他,但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直抵他的灵魂深处。

他不敢说话,在陈梦迟眼中,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小囚犯,被困在这方牢笼,无处可逃。赵美玲的眼神令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嫌弃与厌恶。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地沟里的臭虫,垃圾堆的老鼠和流浪狗,凡是令人恶心和反感的东西都能放在他的身上,赵美玲把他视为这样的死物一般。

刚转学的第一天就会被老师嫌弃吗?陈梦迟的答案是;会的。因为好多的原因,他“得罪”了老师眼中的红人,村长的儿子;他还“挑衅”班主任的尊严胆敢顶嘴,与老师“混淆是非”,所以啊,他被老师针对了。可这真的完全是他的错吗?陈梦迟说不出来,他现在年龄还太小,一切以父母老师为纲,在他想要独立思考的时候,就被老师所打断,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杨枝甘露里边落了一枚苍蝇,使他如同嚼蛆,杨枝甘露是味甜的饮品,可也容易吸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而陈梦迟就宛如那碗甜蜜的饮品,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容易遭人嫉恨。

小孩,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你太小,被他人所轻视,人微言轻也许最适合我们这样的孩子;成长在这样一个家庭,更是加深了我们的自卑感,凡事忍让,最后被压制本性,我们的童年也就毁了。

刚才张明提过,他们上学期刚考完试,这节班主任的课算是“批评”大会,成绩退步的都会受到非人对待……

他突然庆幸自己是下学期转过来的,上学期的故事与他无关,赵美玲应该在怎么着都不能怼他。恶魔的恶体现在各个方面,它想要折磨你,那实在是太简单了,方式可以是非常阴险狠辣,给予你一击致命。

“你们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跟个鹌鹑似的,全缩进脖子,我不知道你们父母怎么教的,你说说这,就短短的上个学期,怎么有些人的成绩掉的那么厉害?!一个个好好看看,不至于是姑娘们爱美,然后成天花枝招展?这,你们是打扮给谁看呢,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就喜欢穿亮色的裙子,有的小姑娘过来跟我告状说是自己的裙子上被人粘了口香糖,这放口香糖的人不觉得恶心?你不恶心别人还替你害臊呢!还有那穿裙子的,你穿那么好看不是摆明了就告给别人;啊,我穿了好看的衣服,快来看,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告诉别人快点来把我裙子弄脏?这会儿的孩子们真是不知道心里面怎么想的,就知道打扮自己,臭美,难怪被人捉弄,还跑到我这来哭诉,我这办公室是个你哭诉的地方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眼泪也不嫌粘在我办公桌上,你不觉得什么,我还替你担忧呢,这么小就不注意形象还邋里邋遢的,这以后找个穷困人家,真的是我都没话说!好好反省反省吧!”

末排有一个姑娘小声地抽搭着,她叫陈烟,上学期就因为这事儿被赵美玲骂了一顿,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班主任会这么尖酸刻薄,她的花裙子也被毁了,回家之后妈妈是没说什么,但在那之后妈妈就没给她买个裙子了,之前的裙子都被妈妈收进了衣柜,她再也没有漂亮裙子穿了。

粘口香糖的那个小孩后来也没怎么样,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弄脏了她的裙子,老师不告诉她凶手是谁,她都没办法去告诉父母,找不着这个凶手,她上学期急的哭出了声,在之后她妈妈也没有找老师,就是抱了抱她,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再穿裙子吧。

一个暑假已经快让她忘记了这件心碎的事,可恰好自己上学期的成绩还退步了,这下子赵老师就使劲儿的提醒自己,千万别忘了之前丢人的事儿!小姑娘的别臭美,这是她得出的结论。

陈烟不敢穿裙子了,但她不觉得自己臭美,也不觉得打扮漂亮就是不务正业,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在上学期,被母亲禁止穿裙子后,她刚才听到赵老师的话后尽然有一丝的赞同,那是对偏见的默认,她被腐蚀了。

陈梦迟认为这些话明显就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可偏偏没人反驳这话,他自己也有点恍惚,所有人都是认同这些话了吗,那个受害者又怎么样了?她为什么不去辩解,在陈梦迟的眼中,故事的主人公喜欢穿裙子是正常的心理需求,怎么到老师这里就成了不三不四呢,还成了不务正业的代表;可万一这个女孩子本来成绩还不错,就因着老师这句话钻牛角尖,那这一个学期不就毁了吗?

“还有啊,这有些同学的成绩怎么掉的这么厉害,你看看自己这名次,是个正常人能考出来的?张明,你上上次考了第九,我说你可得好好在学习上费心,这下可好,你这心都用哪了?你平时的时间都留来干嘛了?是去河边摸鱼了还是去老街里骑自己那个小破自行车了?我简直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孩子的乐趣,怎么就觉得俗不可耐呢。人家老话常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这是对女人的偏见吧,这明摆着应该改成是”小孩心海底针“,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东西,怎么一天天的就是不爱学习,还不听我的话!不好带啊,这届学生不好带。”赵美玲的话语太刻薄,她的教育方式是打击式,这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来说,根本就承受不住,而且还会给他们的身心造成巨大伤害。

训斥的主人公又换了一个,他的新好友——张明。

张明低着头,无处安放的手就那么汗津津的悄悄拽着自己的衣服,那样子可以有点安慰;他喏喏地应着赵美玲的说教,从肩膀一直到手臂下垂,陈梦迟发现他有点颤抖,如果仅仅是因为成绩的下滑,他不会被吓成这样,那只能是他们亲爱的班主任在造福,多亏了赵老师的话语,才让他们有了这样一次难忘的人生经历。

“转校生也一样,别给我耍什么小聪明,我赵美玲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装成聪明人和我打交道,我知道你们还小,自己的见识又太短,不过没关系啊,我能帮助你们,毕竟我也是你们的老师,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总得对你们负责;你们怎么就不能给我省点心?这一天天到晚的折腾我,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算了,都给我好好学着吧,千万别以后考不上学校还赖着我当时没管着你们!“

这些话语刺在他们的心上,彼时他们还都是孩子,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变相且明显得语言暴力,它所给予的是你一事无成的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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