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安伴棠与北慕仓找到了密道的出口,解开了南惜颜身上的绳索。
南惜颜翻身起来,揉了揉泪眼,仔细看着二人,见真的是师兄和安伴棠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地扑进安伴棠的怀中,哭得稀里哗啦。安伴棠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南惜颜抬起头,打量着安伴棠的脸,欣慰地叹道,“你真的没事啊,我刚刚还担心你死了呢。”
北慕仓不满道,“是我赶跑了衙役,才救了你们俩。南惜颜,你是不是该关心我一下!”
南惜颜撅着嘴道,“你又死不了,要不是安哥哥,我现在说不准会出什么事了呢!”
安伴棠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十分温暖,安哥哥,还从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呢。正窃喜着,北慕仓不满道,“师兄怎么教你的,以救天下苍生为命,你怎么能在危险的时候,丢下这个,呃,没用的家伙,自己逃跑呢?”
安伴棠解围道,“你就别为难他了。对了,惜颜,你为什么会自己在这啊?智仁呢?”
“什么智仁?不是只有那个刺史在吗,也是他把我带上了这里。不过你还真聪明,一下子就找到我了!”安伴棠打断他道,“高越就是智仁。”
“啊?”南惜颜疑惑地问道。安伴棠无心解释,问道,“他来了之后人呢?”
“就在刚刚吧,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走的,往那边去了。”说着,南惜颜指了指密室的另一端。三人就着黑暗摸索过去,见密室墙壁上有一扇门,北慕仓率先推门而入。
三人进了那门,只见是一个院落,周围的景物空旷不已,似乎已下了寒山。南惜颜道,“我说明明这密道是往山下去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完工,原来是从这里出去的!”
安伴棠叫道,“你们看那。”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院中摆放着一张木桌,桌旁一张破旧的木椅上,趴着一个人。北慕仓蹑手蹑脚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人的后背,没有反应。于是,北慕仓将那人提起,轻轻放在地上。二人围了上去,南惜颜惊叫道,“高越!他为什么昏迷在这?”
北慕仓试了试鼻息,低沉道,“他死了。”
安伴棠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环顾着四周,见除了桌上一截燃尽的蜡烛,便再无他物。地上留有一串脚印,是自院外而入。
片刻,北慕仓将高越的尸体拖进了密室之内,稍作停留后,三人离开了院落,往山下而去。
已近拂晓,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三人的背影倒映在山下的小道上,南惜颜居中,左手牵着安伴棠,右手牵着北慕仓。
南惜颜喜道,“师兄,安伴棠答应跟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哎!”
北慕仓瞥了二人一眼,“谁告诉你我要浪迹天涯的?现在朝廷四处追捕我们,经过今晚寒山寺这一闹,更是满城风雨。我们还是得去金陵,投奔定王殿下,找机会洗刷冤屈,我可不想一直躲避追杀!”
安伴棠问,“你真的给那个奸细写了反诗?”
“没有,他来找我并非求签算命,我也从来没有写过什么反诗,现在想想,可能是有人要加害于我。”
南惜颜大声道,“反正,以后咱们就一起走啦!”说罢,三人齐声大笑。经过这一晚的惊心动魄,三人的心,似乎被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正走着,背后传来了急促马蹄声,北慕仓道,“莫非又有人追来了?”
安伴棠猛地一下想了起来,“是刺青马,我们好像把它给忘了!”
北慕仓惊奇道,“它,它怎么会……?”南惜颜拍了拍他的后背,得意道,“人家那可是灵马!”正说着,那马已停在了三人眼前。安伴棠轻轻地安抚了刺青马,三人就着黎明,倚在树旁,小憩了片刻。
天大亮后,方才骑上刺青马,往皇都金陵而去。
说那金陵,乃六朝古都,更兼南唐两代帝王着力营建,已是当时中土第一大都市,吸引着天下文人墨客,迁客骚人。城中金瓦高阁,闹市民居,好不繁华。清晨,天刚破晓,皇城尚未恢复平日的生机,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时辰前贴上的皇榜格外醒目。
皇宫坐落于城中,在皇宫以东,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宇尤为气派,乃金陵人尽皆知的皇世子宫。世子宫平日不接待外客,故虽处闹市,却十分冷清。今日也如此,故守门的四名卫士仍斜靠在石阶上,小憩一番。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了马蹄声,一溜烟的功夫,一人一马,已停在东宫殿门之前。只见一匹瘦马上,一素衣裹发之人,缓缓而下,信步往殿门而去。
一名卫士猛地惊醒,忙提起长枪横在殿门之前,不耐烦地问道,“来者何人,不知道皇家戒律吗?非有要事,概不迎客。”
那人却不含糊,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淡淡道,“要事,都是要事。事关朝廷安危的大事,自然与你家殿下有关。”
卫士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听你的口音,似乎是周人,为何会有要紧事要求见我家殿下?”
那人笑了笑,道,“后生好耳力,那就有劳了。”说着,伸手把信送到卫士跟前。卫士见那人话语之中甚是无理,心有不快,接过信,唤醒了另外三名卫士,交代道,“看住那人,别让他走了。”说着,便进了宫门。
大殿之内,一盛装少年,正在听候宫差传话。见那少年,年不过十九,形如画卷,面若兰花,尽显温文尔雅之气,却露白面书生之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世子李煜。
卫士刚进殿内,却见宫中来人,不敢打搅,便在旁侍立,过了片刻,来使才拱手道,“那,奴才就先到正堂侯着,殿下先行忙碌。”
李煜拱手送走了那人,回身忙问卫士道,“韩羽,何事如此要紧?”
那名叫韩羽的卫士拱手道,“殿下,方才宫外有一异人求见,说有关朝廷安危的。卑职听其口音,像是周国之人,又见其行踪诡异,便让他在殿外候着,望殿下恕卑职唐突!”
李煜也不计较,便道,“他有什么东西给我吗?”韩羽忙呈上手中的信,李煜接过一看,却见那信被封得紧紧的,足见其轻重。
李煜心想,分明今日便要举行册封太子大典了,此时却有人送来了这等密信,倒是好生不巧,还害我冷落了宫中的司礼官。想着,他撕开厚厚的信纸,里面赫然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无署名,只有两行字,曰,“双龙升天,七夕日殒或入梦;十载南向,一朝烟散山无棱”!
李煜看得一头雾水,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昨夜常变锡对李璟提及的,出自北慕仓之手的反诗!虽说他自幼精于诗书,但没头没脑地,他也猜不透到底说的是什么。只得对韩羽说,“你去把那人请进来,切勿冒犯!”
韩羽领命而去,李煜默念着那诗句,“七夕日殒”,“十载南向”,心中思量着,今日便是七夕了,而父皇登基至今也恰是十年之久,莫非有何不祥之兆?正自踌躇着,没过多久,见韩羽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殿,殿下!出事了!”
李煜忙问,“何事?不要惊慌,慢慢说。”
韩羽脸色苍白,惊恐道,“那个人,他,他杀死了我们的三个弟兄,逃,逃走了!”李煜手一哆嗦,信纸缓缓脱落,飘到了地上。他清透的眼中,逐渐涌起了恐惧。
话分两头,再说那城门之外,官道上已逐渐热闹起来,时有行人飞驰而过。道旁,安伴棠三人骑着那刺青马缓步前行。南惜颜被安伴棠和北慕仓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几乎无法呼吸,不满道,“姓安的,能不能让你的灵马跑快点,我都快被闷成肉馅了!”
安伴棠无奈道,“我们三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它身上,能撑到金陵城就不错了。”正说着,他察觉一路上北慕仓尚未开口,便随意地问道,“对了,北慕仓,你把我的信送到哪去了?没有耽误事吧。”
见那北慕仓本就受不了颠簸,更加坐在后端,一路上头晕眼花,听到安伴棠的询问,才勉强打起精神,道,“我,我去了定王府上,把信交给了他。他答应今晨上朝时帮我呈给皇帝,也算是完成了你七夕之前送达的任务了。”
安伴棠点点头,却想起了前线的战事,叹道,“也不知现在,马仁裕将军那边战事如何了。”
南惜颜心细,听他这么一说,便料定安伴棠心有忧虑,坏笑着夹紧双腿,将安伴棠的双膝紧紧地贴在马鞍上,道,“你就放心吧,安大将军!”
安伴棠苦笑道,“但愿吧。”
不知不觉中,三人已走了近一时辰。时值季夏,太阳出来后,便格外炎热。总算度了长江口,汗流浃背的三人终于到了金陵城门前。只见雄伟的都城刚从睡梦中清醒,高大的城楼上零星站着几名卫兵,城门大开着,人流却三三两两。
安伴棠问道,“你们要怎么进城去啊?”北慕仓迷迷糊糊地摇摇头,“惜颜倒无妨,我上过通缉令,怕是会被甲士认出。”
安伴棠思索片刻,灵机一动。见他翻身下马,让北慕仓脸朝下,趴在马背上,南惜颜跟在一旁牵着马缰,往城门而去,样子十分滑稽。没走几步,便有一名官兵迎了上来,问道,“
没走几步,便有一名官兵迎了上来,问道,“你们是进城干嘛的?”安伴棠轻咳了一声,看了眼马背上一动不动的北慕仓,从袖口掏出一块铜质铭牌,道,“在下乃徐州府马仁裕总兵帐下副将,奉命领伤员回都城疗伤,还望放行。”
那官兵接过铭牌一看,慌忙拱手赔罪,随机吩咐下属放行。南惜颜趾高气昂地牵起马前行,刚过了城门,北慕仓一个激灵仰起身来吐了口口水,道,“真想不到,我北慕仓有一天竟要靠装病过这城门!你这马的鬓毛倒是被我扯下了不少。”
安伴棠心疼地抚摸着马背,只听身后的南惜颜开口叹道,“姓安的,真想不到你还挺有本事的,看那大兵的眼神,真就跟见了皇帝一样!”
安伴棠正沾沾自喜,却听马上的北慕仓突然开口道,“你们看那,那条巷子怎么围着那么多人啊?”
顺着北慕仓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西边的巷子里,一处高墙前围满了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