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忽略了老头儿满面的泪水……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沙沙作响，我偎在靠窗的长椅上看薄欹的传书。自从南方盐局被查，几乎隔段时间薄欹就要传书来报，我只是给他一句话：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正当风头上，曹相会这么做，他是有防备的，时机不到，妄动就要满盘皆输，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要让他吃够苦头的教训！
想起曹淑妃那个娇媚的样子，我忍不住轻笑，这曹相也是聪明过头了，以为淑妃受宠，他的外孙子就有机会立储吗？他也太小看朝风的眼力了。如今他胆大妄为，难不成想学刘贵太妃的父亲刘盛一样，给他女儿积攒政治资本吗？再说，淑妃能不能顺利怀有龙脉还得另说，册立至今，她还没有请过喜脉。几次小雅给我送信说起三姐姐的病，还要隐隐流露出对她的不满，司药房的试药间都给她占了去炖养生汤，有几次还误了给三姐姐上药的时间。
看来我还是高看了朝风的这位新宠，年纪尚小，又是进宫不久，荣宠有加，外戚厚重，怕是还没吃过苦头。我有些好笑，这宫中当差的人当我琴家是软柿子不成？如此明显的厚此薄彼。
琴音似水，把我的思绪拽了回来，我转头看老头儿轻拨流吟令。自从上次与飞灵一战，给我内力震断琴弦，就一直没有再看过流吟令，老头儿什么时候接好琴弦的？
见我看他，老头儿朝我露齿一笑，把一卷东西捏在手中摇摇，我恍然大悟，这是当日临上南少林前临猗给我新谱的十首曲子，怎给他翻出来了。
我用手中纸卷敲敲头，笑道：“外公，看我这记性，早忘了这回事，怎样？临猗的音律比起你来要不要更厉害一成？”
老头儿弹弹手中琴谱，摇摇头：“何止厉害一成，单看这琴谱，我这把老骨头就甘拜下风，来看！”
我起身走到老头儿身后，他单指点点琴谱上一曲。细看之下，我颔首不语，这曲子，说不尽的江湖恩怨，英雄气概！老头儿一生快意江湖，只有此曲才能讲尽这冲天的豪情侠义！
不等我出声，门口一人朗朗轻笑：“何等的好曲，不如让我也来听听！”
我心下愕然，看向来人俊逸尔雅，尊贵洒脱的身形负手站立门口，柔和的嘴角噙着一抹潇洒灿烂的笑意，高挺鼻梁上一双璀璨黑眸带笑看我。我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跨入房内取笑我：“怎么？不认得了？”
我拱手长躬：“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来人快步向前，扶住我双臂：“子吟不必如此多礼，今日当是好友一聚，我也是只身前来。”
我抬头看他，他却不动声色打量我身旁的老头儿，我扯扯老头儿的袖摆，不在意地笑言：“外公，你还是去找人喝酒罢了，这是我的一个故友，他来看看我。”
老头儿朝他拱拱手，对我和蔼道：“你们聚罢，我自己去找人下下棋！”把手中琴谱放入怀中，转身望门外走去，我分明看见老头儿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他多年的历练，还会不知来人身份？只不过是不想和他打交道罢了。
我看老头儿关门，侧头看这个不速之客，不赞同地摇头：“朝风，你这样做我可是不好和史官交代，你让他怎么写？礼贤下士？”
朝风不理我暗中取笑，撩起衣摆转身坐下，长指轻击桌面：“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今天一场好雪，正所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想找你喝酒，怎么？这个理由不可以？”
我摸摸额头，无奈看他，人都来了，我还能说不可以？
窗外，雪花静静飘洒，衬着夜色更显寂静，唯有落在地面时才沙沙声响。窗内，小炕桌上的一支烛火下，果真在一个红泥小火炉上偎着酒，酝蕴的酒气暖暖的熏着房内的两个已有几分醉意的人。
我裹紧身上的棉披风，朝风把地上的炭盆用脚望我这边移了过来，在摇曳的烛光中，他往日俊逸霸气的脸平增几分温柔的气息，看我的眼神中忽而有几分迷醉和不解，望小炕上坐下，他提壶在我酒杯中斟满酒。
“你这头白发倒是奇怪，又不曾为国操劳，怎么？少年白头？”他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欲饮又止，在唇边转动，深邃的黑眸牢牢看我，貌似不经意发问。
我倚墙而靠，听他问话，忍不住抿嘴笑笑，绕了一圈还是要问这个问题，明知故问吗？我是不信他一点也不知，不过就是要我亲口告诉他。一时顽皮，长叹一声，故作伤感：“唉！想一个人想的，我也没办法呀！”
他兴味地看我，我摸着鬓角笑道：“不过我可不敢说，死罪死罪！”
朝风饮尽杯中酒，也学我上炕倚墙而靠，他含笑的声音中有几分宠溺：“你说罢了，死罪？我不说出去，你哪来的死罪！”
我侧头看他，突然想要试试他，转身侧躺，笑意盈盈：“如果说我看上你那个国色天香的淑妃，你肯不肯给我？”
他有些愕然，看向我好似有些不能置信的神情，我顿时躺平了大笑：“哈哈哈哈……”忆及夜已深，转而收住改轻笑，一时不适有些呛咳：“朝风，逗你玩的，我那敢有如此胆大，这条命我还没活够呢！”
他嘴角掩饰不住笑意，无奈起身给我倒酒：“子吟，你还真是……”
“人生不过朝夕一瞬，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端起酒杯向朝风示意，“不要想太多，日后你自然知道的，不要问罢，还是说说其他事好了！”
“也好！”朝风懒懒倚靠在炕桌旁，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抚摸着杯沿，烛火在他深幽的眸中跳跃，“我倒是遇上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说吧！”我揉揉额头，酒意让我觉得房内有些热，顺手把披风领子扯开一些，忽略了朝风刹那幽暗的眼眸。
他不动声色靠近我一些：“今日早朝，有个本章参了山西潞州按察使司按察使，说他儒弱不振，放任下属，致使辖区民怨四起，民不聊生。山西潞州按察使司按察使刘全这人我是没见过，原是吏部上的举荐折子，说他操守廉洁，堪当清廉。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参他的人还真有点胆子，不过小小一个从六品的布政司经历，就敢告自己的顶头上司。子吟，你说说看，我是驳回本章压他一个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还是要派人下去查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