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与那双幽深的长眸对视良久,我艰难开口:“皇上!开个条件罢?”
一抹锐光在那眸中闪过,朝风唇角勾扬:“你手中已有朕亲笔所写的免死旨意,如子吟般聪慧,还会不知朕的意思?”
走向朝风,在他面前站定,我无奈笑言:“朝风,你还是赢了!”言毕,退后几步,撩袍双膝跪地,朗声言道:“臣,琴吟,听凭皇上安排!”
雪花漫铺一地银霜,一抹逸雅身形踩上覆着薄雪的草皮,环望这片被初春之雪点缀的皇城,不禁悠然漫步其中。浅色淬染白樱瓣的衣裳,及肩之发玉笄束拢,缎饰垂飘在玉笄上,发丝与缎饰在雪光中飘扬,看来脱俗的身姿更见逸雅。
“王爷,许久未见,还是如此好风采!”
不敢看面前的来人,怕那张一模一样俊逸的脸勾起心中深藏的伤痛。我神情黯淡,这情岂是我一人在痛,来人的情伤也不在我之下。
听得一声轻叹,化出长长雾气,冰冷而清冽的空气,呼吸间皆吞吐出白雾。
“子吟,是我鲁莽,连累了你!”
歉意明显地在语气中显现,我斜看他一眼,“扑哧”笑出声来,他讶异地挑挑眉,状似不解,我更加放肆大笑起来,笑声甚至惊动树枝上的积雪“蚩蚩”落下。
良久,笑声才止住,一行泪水静静滑落我光洁的脸颊:“清云,你来告诉我,你的心。是真还是假?”
雪花漫天飞扬,片片飘落幽径上,那张无暇俊美的面庞上无限坚定:“子吟,清风与我血脉相连,他是怎样你还不明白么?”
我深深看他,朝风与他兄弟俩一母同胞,三人皆非池中之物,难道是天命注定,要与琴家纠缠一世么?
三姐姐虽是女子,才思与胆量不比男儿逊色,她入宫,纯粹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朝风如何待她,这段时间的僵持让我明明白白看清了。朝风也不是个容易为美色诱惑的男子罢,否则以三姐姐的美貌,又有什么男子能视而不见?朝风到底要什么?这其中的种种谜团,要怎样才能清晰解开?
清云捡起一片未被雪花覆掩住的残叶,揉碎后,再摊掌,风扬起便散碎在结冰的湖面上。我柔和看他的举止,那件阴差阳错的刺客事件,在朝风蓄意的压制下只让三姐姐承担了后果,并未把影响扩散开来。看来,朝风也并不是一点也不知晓,只是,以他帝王之态,知道此事还能如此镇定,实在是让我佩服他的忍耐力度。
“不能忍耐,怎能有今后的憧憬?”
我笑言,清云看我,眸中有丝淡淡的惊喜,自姐姐被贬入冷宫,有多少次,他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姐姐的这句话,只怕天朝要翻天覆地罢!
安慰地拍拍清云的手臂,我信步在这条熟悉的景色上:“不是情势迫人,你说我会答应皇上入仕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糟,清云,要按捺住性子,想想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会有磨下去的勇气。这场仗,谁能忍耐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清云兴味地摸摸长指中的玉戒,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人定胜天!”
我赞赏不已,拱手相对:“如此,以后还要请王爷多多关照!”
清云笑意盈盈回礼道:“琴大人过谦了!”
两人对视,轻笑出声,既然,这是一条无法让自己选择的未知道路,那就脚踏实地的去闯一闯,命运,还是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心!
“吟主子!”
小雅熟悉的声音让我大喜过望,转身望去,她静静立在几束琼枝旁,扑过去扶住她纤细的手臂,一时无语,半晌,才轻轻拥她入怀:“小雅,你受苦了!”
“小雅不苦,吟主子心中才更苦!”小雅恬然笑道,“娘娘已经出了冷宫,娘娘嘱我告诉吟主子,她没事,皇上只让她降了一级!”
遇上这么一件足以灭九族的事情,只是从俪妃降为俪昭容,皇上对我琴家还是格外开恩。三姐姐在宫中的苦日子暂且是告一段落了,我冷冷一笑,皇上如此费尽心思借助曹家逼我入仕,如今,朝风的目的已然达到,这座桥完全没有了他的作用。接下去,是否为了让我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个默许的就是让我拿他曹家开刀?
揽过小雅细致的身躯,轻轻查看她耳后的伤痕,心下暗恨,淑妃年纪尚小,就已经学会动用宫中的私刑以泄私愤,让她如愿以偿,后宫将永无宁日。就让我来助贤贵妃一把,至少,她的欲望还不会表达的如此赤裸裸。
清云眼里也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我瞟了他一眼,轻笑道:“这事,还是不劳王爷费心!”我要亲手解决这个大麻烦。拍拍小雅,我柔声道:“我先走了,你和王爷好好说说话,回宫告诉姐姐,不用担心我!”
把小雅推向清云,我缓步望回走,经此大难,清云一定迫切想知道姐姐近况,就让小雅为他解一解相思之苦罢。
心中如有一团烈火燃烧,与其让姐姐消磨在黑暗的后宫中,不如冒此天下之大不讳,帮姐姐找着此生的幸福!殊不知,这个念头却是让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源头。
命运,往往是如此无奈与无法掌控!
抬眼看那高高在上的朝堂,气派宏伟,耸入云端,宽大的飞角好似苍鹰两翼向旁伸展,彰显天朝的霸气与昌盛。沿阶是两排持枪戍卫的宫廷卫士,银枪闪亮,身躯高挺,肃穆威武。让人敬畏。
爹爹,哥哥,二姐姐,都曾从这宽阔的长阶拾阶而上,进入那莫测的宦海之中。如今,又要加上一个我了。
长长吐了一口气。远远站在等候上朝的百官之后,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着装。朝风只怕是早就算定我要屈服,随圣旨而来的崭新官服无比合身。精致华丽的布料上绣着繁复的云纹图案,腰间垂坠的华丽玉佩与我新身份相得益彰。
正四品的户部侍郎!
我有趣地一笑,朝风出手真是阔绰,我年纪如此之轻,就上了这般高的一个位置。这下,满朝的文武百官是要眼珠都瞪出来罢。放眼帝都的权贵之后,年轻一辈中职位最高的也就是哥哥的镇北将军,还是他鞍前马后,浴血奋战在战场上打来的,实力雄厚,没人敢有异议。而我不过稚子小儿,却得如此高位,只怕还没上任,就要有人挑衅示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