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哂道:“我知道,王爷是为皇上效力办事,铲除佞臣,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会因此怪罪王爷呢。”
应少棠颇为诧异,“那若不是因为这个,王妃又为何对王爷……”
“那是有些旁的缘故,这会儿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夕鸢一哂,眸子迎上应少棠的双目,语气颇为恳切,“昨儿个我心里有些着急,对你说的话重了些,并非我本意,你莫要往心里去。”
应少棠神色温和,含笑道:“我自然能够明白,当时……我听说家中父亲出事,也是心急如焚。所以对于王妃的心情,我倒是还能感同身受几分。”
“你真是善解人意,又事事周到,同你谈天的时候,便觉得最舒心不过,可以不设心防,不加避讳。”夕鸢笑意带着几分淡淡的不经意,又轻声说了一句,“往后若是见不着你,想来,我必定会对你甚为挂念。”
应少棠对她此言颇为不解,“王妃好端端的为何要这样说?什么叫往后若见不着了?”
夕鸢笑着摆了摆手,恍若无事,“没有什么,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往心里头去。”
待应少棠走后,夕鸢便唤来云谨,要她掩好门扉,拉她到身旁道:“云谨,有一件事我要你替我去做,并且要越快越好。”
云谨见她如此慎重,连忙点头道:“王妃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就是,奴婢必定尽心竭力。”
“好,我要你告诉杨福,将夕颜阁的两家铺子,卖掉一家,兑来的银子交给我就是,而剩下的那家店面,就当我送给他了。往后他想做些其他的小生意也可以,卖了铺子另谋营生也可以,都随他。只有一样,动作利索些,便是找中人花些银子也无妨,不要拖泥带水就好。”
云谨闻言大吃一惊,低叫道:“王妃这是要做什么?那铺子经营的好好的,为何要卖?若是因为顾府遭难之事,咱们从前留下的那些银子,也不少了,拨出去一小部分就足够救济,何苦要弄到卖铺子这一步呢。”
夕鸢摁了摁她的肩头,露出一个浅笑来示意她不必焦急,“我并非是为了救济顾府,只是有些别的原因,这京城,我大约不会久留了,那铺子开在这儿也是无用。你和杨福一直以来,帮了我许多,那铺子的一间赠与你们姐弟二人,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若说云谨方才只是压抑,如今的震惊之情简直不亚于五雷轰顶了,她瞪大了眸子轻声道:“王妃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啊?什么叫做京城呆不久了,王妃是和王爷吵架了不成?这夫妻吵架乃是常事,王妃可千万莫要赌气,免得来日后悔啊!”
夕鸢轻轻摇头,攥住她的手掌道:“我没有赌气,我如今与你的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王府,我是一定要离开了的,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有我不能明说的缘故。云谨,我与你相视不久,你却帮了我甚多。那铺子不算什么,钱财都是身外物,往后咱们不在一处,要各自保重才是。”
云谨愣了许久,似乎对夕鸢的话久久无法相信,只是夕鸢始终含笑注目于她,不见丝毫的慌乱伤感,云谨的心绪也便渐渐放了下来。然而,她却没有像夕鸢所想,叩首谢恩,而是跪在夕鸢面前,腰肢停止,与夕鸢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奴婢云谨,愿一生追随王妃,绝不背弃。虽然奴婢不知,王妃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说这样的话来,也不知是什么事让王妃对京城王府,心灰意冷。只是奴婢是伺候王妃的人,一辈子都是要跟着王妃的,王妃若要离京,奴婢便跟着王妃一起离京。”
夕鸢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待自己,心头也涌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暖意来,却仍旧劝她,“你何必这样,那铺子里的干股红利,你也拿了不少,应当存下些体己了。那铺子送与你们姐弟,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你的家人都在此处,何必为了我……”
“奴婢自从跟了王妃的那一日起,便只认王妃一人为主子,且奴婢跟在王妃身旁,王妃对奴婢亦是恩重如山。不仅让奴婢弟弟有事可做,还让奴婢与弟弟都在铺子中入了干股,每月白得那么多的红利银子。奴婢不是因为这些银钱才对王妃忠心,而是王妃待奴婢是一片真心,奴婢怎能不对王妃忠心?”云谨说罢,又再度俯下身子,对夕鸢叩首道,“请王妃明白奴婢的一番心意,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说什么,都要跟着王妃的。”
夕鸢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伸手将云谨拉了起来,颇有些唏嘘道,“人心这样难以揣测,谁是真心,谁不是真心,我几乎都要辩不出来了。只是,幸好还有你这样一心待我,既然如此,那咱们到时便天涯海角的守在一处。”
纵然她再多伤怀,幸好,还是有云谨这样知心的人,肯留在身边。
云谨将关店之事告诉杨福之后,杨福虽同样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什么,立时便将城南那处铺子关了,只留下最早的头一家。没有卖完的香皂,往后只怕也不会再有,便放在老铺子里一齐售卖。而那铺子中的伙计等人,杨福则让他们先回家去等着消息,若他往后能有些旁的买卖可做,再请他们回来。
只是那王富,却在铺子关店那日起,众人便再未见过,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然而他不过是个守门的,不见了也没什么人会去在意,议论两天也就淡了。
铺子卖掉的那日,就是顾家众人从顾府迁出,前往田庄之日,夕鸢曾私下去问过姚氏的意思,只是她执意不肯与顾承恩分离,夕鸢也便不再劝她。只是命人送去了纹银布匹,以及日常要用到的一些东西,顾府如今已不再是昔日相府高门,那庄子上有田地十亩,租给佃户的话,也还勉强能够维持生活了。夕鸢送去的银子虽然不少,却也不能单单指望着这个,否则迟早会坐吃山空。顾府如今只剩下顾尚鸣与夕鹃两个小辈,若他们再不争气,那就真是再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