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窗边,为自己沏了杯淡淡的普洱,茶香和茶花气息混在一起,分外好闻。这一日时气甚好,此时更是阳光充裕,又没什么风,窗户也被她支起来了小半扇,暖阳映在身上只觉暖融融的,十分惬意。窗外有喧嚷之声传来,虽然听不太真切,却觉得似乎很是热闹。
夕鸢伸头向外一瞧,却发现是宇文昊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手中握着毛笔,桌上铺开的是写对联用的红纸,染香在一旁替他研磨。
怎么那写春联的秀才没来么?
不知是染香找他写的,还是他自己要写的,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的字,一定强过外头支摊子的秀才。
这样静谧安稳的清晨,她坐在屋里的炕桌旁看账,宇文昊在外头写春联,宅院外的街上还能时不时传来鞭炮噼啪作响的声音,孩童们不住奔走,欢笑不断。
不知怎么的,夕鸢忽然就觉得心里头十分的安稳,看账目的时候,也分外静心。
可是等账目看完了,她却想到另外一个重要问题,宇文昊是赶来苏州和她一起过春节的,到了这个节骨眼不可能将人赶回去,那就是要一起过了。
但是她早早就答应了楚离,除夕夜是要去楚府过的,所以照如今这个情形看来……
她就只得带着宇文昊这个“拖油瓶”,一起去楚府喽?
她自己倒是没所谓的,可昨晚宇文昊还说楚离和宇文哲让他腹背受敌,这样带着他去楚离那儿过年,他能点头同意么,而楚离……又能愿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么?
啊……为什么都到了年根底下,还是这么多的头疼事,就不能让她过个清静年么!
谁知,事情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她同宇文昊说了说晚上要去楚离那儿的事情,谁知宇文昊竟欣然点头,“如此甚好,我也许久未见楚离了,正有许多话要与他说。”
夕鸢只觉得嘴角有些抽搐,昨天那个一脸哀戚喊着腹背受敌的人真是他么?别是带了人皮面具的吧!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宇文昊,他却大大方方的笑道,“你也不必心里奇怪,我并非没有私心,倘若让你一人去与他共度新岁,我岂不更不放心。只是我清楚你的性子,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势必会去,我过来见你,是想让你万事顺心,而不是给你平添烦恼的。”
好吧好吧,这一点他倒是猜的没错,如果他唧唧歪歪的加以阻挠,自己肯定也不会留在府中。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次序,她都答应了楚离,怎么能临到今天才反悔变卦。
宇文昊这边爽快,确是给她省了不少麻烦,只是楚离那边儿却还不知道这事,等到了晚上过去,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尴尬局面。
简直是……想想都觉得额上冒汗,可现在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夕鸢让王富提前烤好了一只鸭子,又炖了肘子放在食篮里,想着虽说是承了人家的请,却也不好两手空空的去。因着是新宅院,夕鸢便让王富在临出门前先在外头放了一挂鞭炮,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放上一挂就好。宇文昊骑马先行去了,王富赶着马车,夕鸢与云谨、染香坐在马车里头,一行人便这样去了楚府。
这会儿已是快要用饭的时辰,街上四下都是放过了爆竹的纸屑碎红,街边的商铺小贩都早早的收了摊子回家去,只有些孩童还在外头玩耍,时不时还能听见家里大人站在街口,喊着自家孩子的姓名,要他们赶紧回去吃饭。
夕鸢本来想随便穿一件衣裳便好,染香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格外留心的替她寻了件紫玉兰色镶蜜合色边的衫子,上头更绣了东珠做点缀,算是夕鸢带出来的衣裳中,难得繁复的一件了。当初也是因为那上头的东珠和紫玉兰的颜色实在合她心意,便一起拿了出来,只是太过招摇了些,素日便一直未穿。染香又精心替她梳了个涵烟芙蓉髻,梳头之前便用山茶花瓣碾成花汁,与水调和,抿进头发中去,所以只闻得见茶花香气,却不见茶花。她梳头的手艺最为灵巧,今日又是打定了主意要替夕鸢好好打扮,自然更加耗费功夫。盘起发髻后,又在鬓边细细的将一颗颗紫玉珠嵌在其中,发尾压着一枚多宝玉兰簪。
她面容清丽出尘,本就是国色姿容,再加上这样悉心打扮,连夕鸢自己看到镜子的时候,都忍不住愣了一愣。
染香和云谨都夸赞不绝,连在马车中,云谨都不住道,“其实小姐平时穿的太素净了些,在这样的年岁,就该好好的打扮呢。如今小姐这样,看起来与刚刚嫁入王府之时,连一丁点儿的分别都没有。”
夕鸢含笑抚上脸颊,“哪儿能啊,这都两年了,岁月匆匆,对谁也不会格外厚待的。”
“谁说的,小姐就是没有变过,并且奴婢还觉得,小姐比先前在王府的时候还要好看。那会儿小姐每日都累得不成,劳心劳力,哪有如今笑的多呢。”染香笑着将手中刚刚打好的一串璎珞穗子理好,挂在夕鸢腰边,“小姐今日这样漂亮,定要让楚公子和王爷都舍不得挪开眼睛了。”
夕鸢听她三言两语间又说回这上头来,笑着要去扯她的嘴,“你这蹄子,如今就知道拿我寻开心了。”
染香笑着躲闪,“奴婢哪里敢寻小姐开心,奴婢这是夸奖小姐呢,只觉得如今的小姐,比当日出嫁的时候,看着还水嫩些呢。”
“你呀,这是变相的夸自己的手艺好,眼光好,今天这一身的打扮,可不都是你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