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崖,外围。
仪梦已经到这里三天了。
这三天里她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麻木。
她承认,她现在也不像开始那样坚信着大师兄还活着了,但她就想找找,再找找。
万一呢?
纯白的衣衫已经脏乱不堪,仪梦靠坐在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旁,面色苍白,眼神黯淡。
她感觉好累啊,三天,不眠不休,她一刻都没有停止搜寻的脚步。
可这葬仙崖就像个天然的囚牢,荒芜破败,无边无际。
微微轻揉胀痛的太阳穴,仪梦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她还只有七岁,刚刚从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拜入到玄天宗传功长老宇文易的门下。
她本是个普通的凡人,村子被战火生生夷平。仅有她的娘亲带着年幼的她躲进了山中逃过一劫。
可没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经年的战火让各处山上都有零零散散的山贼。
他们很不巧,被这座山上的山贼发现了。
七岁的她亲眼看着娘亲被马活活拖死,肠子内脏流了一地。
就在长刀快要落在她的颈上时。一股令人惊骇的气浪陡然从林中冲出,二十几名山贼一瞬间被掀翻,落地哀嚎不已。
她呆呆的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俊秀少年背着手从林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中年人。
少年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小手像个大人似的笨拙的摸了摸她的头,龇着牙笑道:“我叫江造意,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你绝对不会被欺负了。”
感受着少年的善意,小小的仪梦一颗心终于不再害怕。
她看着这个少年手指捏成奇奇怪怪的样子,不停将那些马贼扔到空中又摔到地下。
等到最后一个马贼首领时,她轻轻拽了拽少年的衣角:“你……可以借我一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小小的仪梦就拔出少年配带的那柄华丽的短匕,用尽全力奔向马贼首领,双手高高举起匕首,狠狠落下。
看着他临死前惊惧的眼神,仪梦感觉到如释重负,声音颤抖着不断重复:“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娘………”
青衣中年人看着这一幕眼神诧异,开口道:“你愿不愿意拜在我的门下?我是玄天宗传功长老,宇文易。”
还未等回答,少年先雀跃说道:“快答应,快答应。这样你就是我的师妹了!保证以后谁欺负你我就揍谁!”
看着少年纯真的笑,小仪梦呆呆的点了点头,三人埋葬了娘亲的尸体,就回了玄天宗。
好大啊,这是娘亲说的仙宫吗?
看着一路上的人都对着最前方气宇轩昂的小少年行礼。小仪梦感觉如坠梦中。
“你们谁敢欺负她,我打断你们的腿!”
“林凡,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脸?信不信我卸了你的胳膊?”
“别伤心,我和你一样,我的娘也早就不见了。以后师兄罩着你!”
眼前闪现出大师兄那维护自己时霸道凶狠的样子,仪梦忍不住轻笑起来。
眼皮越来越沉,脑子里就像装满了水银,越来越重。
她好像看见前方不远处升起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石怪,正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可她不想动弹了,眼帘沉重,看着那巨怪逐渐逼近,直到跟前。
疲惫的看着那硕大无朋的石怪抬起腿即将踩下,仪梦闭上眼睛,露出了释然的笑:“大师兄,我来了。”
“铿!”
如游龙清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仪梦瞬间张开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空中。
“刷!”
惊鸿一剑,白衣青年从远处带着流光疾速飞来,看到石怪抬起巨腿,他目龇欲裂。
手中长剑一念飞出,他长喝一声,碧色长剑贯穿着一张极速旋转的太极图如龙出大海,厉啸着冲向前方。
剑携狂怒顷刻便至,石怪那巨大的身躯被那长剑加持的巨大灵力撞飞老远,一直被钉在远处的一座荒丘上。
旋转的太极图如同封印一般不断向前挤压石怪,终于,“砰”的一声,巨大的石怪瞬间崩碎,四分五裂。
江造意没有管那粉裂的石怪,疾步来到靠在大石头的仪梦身前。
看着眼前面带焦急,慌慌张张的大师兄。
仪梦恍如隔世。霎时间竟然呆了。
江造意看着眼前这个灰尘不掩清丽,杂乱难败艳华的女子。
右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抚着仪梦的头顶,轻声说道:“傻姑娘,我回来了,我活着回来了。”
仪梦感受着熟悉的动作,听着熟悉的声音,疲惫的身体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一下抱住了江造意,痛哭失声。
“师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紧绷了三天的弦一下子断了。
仪梦在江造意的怀里闻着这熟悉安心的味道,沉沉睡去。
江造意爱惜的看着怀里的仪梦,拦腰抱起,从百珍囊里取出一件飞行灵器,上去坐了下来。
对紧赶慢赶此刻才落地的江城轻声说了句:“把我的剑带回来。”就启动灵器,平缓的飞回宗门。
江城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一路行走,到了荒丘前。
他转头看看四分五裂、飞的到处都是的石怪残骸,走上前去,用尽全力才拔出了全部没入山体的长剑。
心中微震,他知道大师兄哪里不一样了。
玄妙的道域,诡异的剑法,庞大的灵力。
这些天在葬仙崖大师兄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飞速甚至可怕的进步?
带着满腹疑问和一柄长剑,江城也踏上了回宗之路。
玄天宗,传功堂。
“啪!”
价值连城的灵石杯被摔的粉碎,宇文易坐在上首须发皆张的怒问:
“梦儿到底去了哪里?前几天她说身体不适,可现在你跟我说她的房间根本没有人?!”
下首跪着的报信弟子瑟瑟发抖,半个身子伏在地上:“禀师尊……那天知道了大师兄的死讯后,师姐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
我们都道是师姐伤心过度,可谁知,可谁知………”
“滚!”
怒极的宇文易胡须发颤,突然转念想到:“难道梦儿是去了葬仙崖?是了!是了!唉,老夫怎么如此迟钝,我早该想到的啊!”
宇文易捶胸顿足,下一刻马上起身出去准备前往葬仙崖。
可这时听到此起彼伏的“大师兄”的喊声。
宇文易连忙快步出去,开口说道:“我正要去寻你,快跟我走,梦儿为了找你去了葬仙……”
话说到一半就哽在了喉中,因为他看到仪梦就被抱在江造意的怀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江造意向他摇了摇头,示意噤声,随后把仪梦抱进了她的厢房之中,在床上放下,脱去鞋子。这才走出了房门。
“如何?”
“只是几天未眠,遭受了太大的压力。刚才看见我又大喜,这大喜大悲之下。一时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宇文易听到没有受伤长舒了一口气。
这十年来,他早就把仪梦看成了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宇文易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失忆了,那还记得当时你和仪梦第一次见面吗?”
江造意摇了摇头,这他真的不记得了。
宇文易说了当时的情景,最后才唏嘘道:“这么多年来,她最依赖的就是你,我也能看出她的心思。
希望你……罢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就走回了传功堂,留下江造意在原地默然无语。
他这才知道,这个柔弱的姑娘竟然还有这么刚强的一面。
他也知道,仪梦的心思。
可他前世确实没有谈过恋爱,此时想来心中烦闷如千万根丝线缠绕着,无比繁杂。
摇了摇头,走回自己的房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带着满腹愁绪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