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乐师本不是那种狠角色,伯秋侯的话真是把他吓得不轻,且伯秋侯也暗示了,不会找庄旭太子的麻烦,他又何必自取双手以证庄旭太子之清白呢?可自己一旦说出太子是幕后主谋,往后这兄弟二人势必就此生了嫌隙,真真正正的相互对立。
两皇子狭路相逢,必有一胜。不论是在皇室还是在民间,站队可都是特别讲究的事,追随者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要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么一损俱损。之前吴乐师选择追随庄旭太子,是因为一直以来东皇都偏爱太子,如今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双手,将自己的把柄交于伯秋侯手中,处境十分尴尬。从今往后,还能再说他完完全全是庄旭太子的人吗?已不完全。说他就此追随伯秋侯吗?他又不是很情愿。
吴乐师思前想后,终于“扑通”一声跪下,委屈道:“属下还请伯秋侯高抬贵手,属下一时糊涂,为了敷衍庄旭太子,才不得已在酒中做了手脚,想等伯秋侯晕醉了以后,找两个姿色、容貌、才情都特别出众的小乐女来侍寝,不料酒杯在托盘里的摆放顺序出了差错,使得花小言误饮那杯酒,实在是老天爷开了眼,不让属下犯大错啊。”
伯秋侯没想到这位吴乐师还真的不经吓唬,几句话就把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他转过身来,看着双肩抖动哭泣着的吴乐师,觉得吴乐师这样的人,就算现在策反了,将来变节的可能性依然很高,但这个人还是可以加以利用,亦敌亦友。
凝神沉思片刻后,伯秋侯上前扶起吴乐师,吴乐师一愣,受宠若惊:“怎敢劳烦伯秋侯搀扶属下啊。”
伯秋侯触及吴乐师冰凉的手,安慰道:“我也不是那种不察仇恨大小,有了仇恨就要报复的假君子,吴乐师不必惊吓过度,伤了身子。”
吴乐师在云端城宫中二十余年,一路上见过许多皇室的男男女女,可却从未感受过来自皇室如此的体贴和尊重,他看着年轻俊雅的伯秋侯,突然晃了神。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庄旭太子贴身侍卫竟允的声音:“竟允前来参见伯秋侯。”
伯秋侯与吴乐师面色均微微一变,伯秋侯眼神突变得锋利,冷冷道:“进来!”
竟允进得屋来,扫了眼吴乐师,才向伯秋侯施礼道:“参见伯秋侯。”
伯秋侯皱起双眉,看着风尘仆仆的竟允,也不说话。
竟允只得继续躬着身,说明来意:“皇太后午后吹了风,病情似加重了些。”
伯秋侯细细看着竟允,想不通竟允披星戴月是为此事而来:“皇祖母命你来报?”
“是庄旭太子。”竟允答,这才直起了身。
伯秋侯已明白竟允深夜前来的用意只是庄旭太子突然改变了计划而已,皇祖母的病情应是无碍。
伯秋侯故作沉吟。
竟允觉得伯秋侯相信了自己深夜前来的理由,整个人一下轻松了许多,试探着问:“在酒中下药的人可是乐事阁的小乐女?”
伯秋侯摇了摇头。
竟允心里一惊,匆忙瞥了一眼吴乐师,又大着胆子问:“那究竟是何人?”
伯秋侯嘴角轻扯,淡淡道:“乐事阁里处处都是小乐女,戏是一出接一出。今夜来揭发的小乐女有好几个,个个说得情真意切,可没一个是有真凭实据的。想来那杯酒只是乐女们互斗的作品,并不是有人要对我下手。此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竟允与吴乐师出了伯秋侯的房门,为了避嫌各走各的。大约一刻钟后,他俩出现在清寂的赏月亭里。
竟允眉尖轻轻一挑,问:“吴乐师在伯秋侯的房中做什么?”
吴乐师早已想好了说辞,他语调很是松驰地答:“伯秋侯说这件事他本不想追究,毕竟他身为男子,早迟都要取妻生子,妻妾成群,但如果不煞有介事地查,定会让众人认为他是个怂包,然而查无实据又只能不了了之。伯秋侯问我有何办法能让他下得台阶。我正寻思着,竟侍卫就赶到了。”
竟允看着淡定自如的吴乐师,微微冷笑:“吴乐师怎么就能把这么简单的事给办砸了?”
“办砸了吗?我怎么觉得办得挺好,竟侍卫深夜前来难道不是为了阻止原计划实施?竟侍卫语气这么差,是故意与我开玩笑吧?”吴乐师无事一身轻,说起话来也风趣了不少。
竟允可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吴乐师,他面露鄙夷之色,冷哼道:“吴乐师很是欢快嘛!若此事没改变计划,你可就是办事不力,你就不需要有点反省的样子?”
被竟允如此一说,吴乐师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了形,他慌忙道:“竟侍卫教训的是。吴某不该因果不清,是该好好反思,尽量避免再有乌龙之事发生。”顿了顿,他又好奇问,“庄旭太子怎么就突然改了计划?”
竟允有些不耐烦:“该你问的不问,不该你问的又问,你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这么混着日子办差,还能混多久?”
暗夜里吴乐师撇了撇嘴,心中不服气,但嘴上还得乖巧献媚:“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吴某怎么能与竟侍卫相较,你可是庄旭太子的左膀右臂,吴某就算再年轻二十岁,也不可能像竟侍卫如此出类拔萃啊。”
竟允被吴乐师无底线地狂夸一顿,心中舒适无比,一面挥挥手示意吴乐师离去,一面骂道:“老滑头!”
伯秋侯从乐溪回来后的第三天,太子府派人送来了十本兵书。
陈跑提着书走进书房,一面找剪刀,一面自个絮叨:“我家主子初去云端城书阁借书,庄旭太子您都杯弓蛇影,吓得要死。如今倒好,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居然亲自挑了兵书送来,若非亲眼所见,谁能信啊。”
说着,陈跑张开剪刀,扯起捆绑兵书的黑细棉绳,正要落剪,一点银光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