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看你号丧。”祁裳在他身后轻飘飘的说道。
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沈雉握紧了云卿冰凉的手，转过头去看那红衣人——云卿诈死，便是他告诉自己的。
沈雉有些艰涩的开口，“这次…也是假的吗？”
祁裳摆弄着自己腕上系的红线，绕到床前，蹲下身瞧着云卿。
“假的？是，也不是。”
那张美得妖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在云卿的眉心，笑得更加灿烂。
“都说心脏里存着人的一半灵魂，”祁裳收回手，一双狐狸眼瞟向沈雉，“你说，若是有人愿意为她的爱人舍了心，弃了魂。那她是得有多爱他。上辈子，沈归安可是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呢。”
一缕墨发挡住了沈雉的眼，他头低垂着，祁裳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我喜欢她……”
“哈！”
祁裳笑了一声，他细细打量着沈雉，轮回十世，当初清冷自矜的尊神成了个纯情少男，不变的除了这幅皮相以外，就只剩对她的执念了。
可这一世，真能圆满吗？
祁裳知道待云卿醒后沈雉要面对的打击有很多，毕竟任谁也不能接受他上一世为人时的经历。所以祁裳要先给他点小打击，不然以后…他是会疯的。
他把手伸向云卿眉间，一股浓郁的桃花香逐渐弥漫开来。
云卿冰冷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
沈雉握着她的手，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多谢。”
“何必呢？人又如何，鬼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那些个刻在骨子里的世俗陈念罢了。她不是人，现在不是，之前更不是。这术法撑不了几年，期限一到，她还是会变成鬼。到那时你怎么办？带着那些陈念和你口中所谓的爱离开她吗？”
祁裳这话里带着刺，一下一下，全扎在沈雉心上。
对，云卿诈死时，他便知道她的身份不只是雅妓那么简单。
之后的一切更是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不归山，老和尚，冥界……
阿卿，你到底是谁？
沈雉先前认为自己能无条件地爱上一个人，但也仅限于人——有血有肉的凡人。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这六界之中那所谓的规矩吧。
天地伊始，神母便将人分为六族——神凡冥妖魔精。
其中凡人最先学会了爱，但也因为这爱，他们成了这六族之中最弱的一族。好在有神人庇佑，凡人足以生存。
当初凡人之首与神人的一段旷世奇恋不仅不被人们称道，反而被写在这六界里最不堪的一页上，成了耻辱，成了罪恶。
爱，是毒药。
可以爱，但只能是凡与凡，神与神，鬼与鬼，妖与妖……
沈雉的内心开始挣扎，额上青筋暴起，紧抿着唇，脸上已没了血色。
阿卿是……冥人……
“这可是为天下人所不齿的。”祁裳起身，缓步移至门前，“还有，她是不会爱你的，她把心给了沈归安——很久之前，就给了。”
祁裳推开半扇门，转轴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极为清晰，他走了，屋里只剩下沈雉和云卿两个人。
沈雉换了个姿势伏在床边，痴痴地看着她。
沈归安又怎样，哑巴榜一又怎样……阿卿只能是我沈雉的——不管她曾经是谁，现在…她是我爱的人。
没缘由的，沈雉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情感。从初见到现在，明明才短短三天。
那天被她包裹着扔出陈山苑，独自回到客栈时，便无端生出些忧伤恐慌，是那种，被人遗弃了的感觉。
他当晚枕着手臂仰躺在屋顶上时，满脑子里全是云卿。那夜里，他被她强压在身下，不过是个身子纤弱的女孩罢了，可那双手却紧紧困着他。
那天正好十五，清冷的月光从那扇被他打开的窗子里洒在她脸上。一双眼迷离，涂了艳红胭脂的唇瓣微张着，带着些暗香的温热气息扑在他脸颊上。
之后云卿穿上衣服不认人，那副小财迷的精明模样倒真是让他更喜欢了。
诈死，锁魂，幽冥……
三天，他做了寻常凡人一辈子也不会做到的事，而这一切，皆与云卿有关。
冥界里远远地望到她一身墨蓝，独步于彼岸花之中，望到她挂着泪珠仰头低语，望着她扯了白布，任由那嫣红的血洒落……
心，好疼……
——
身上的痛楚褪去，她还存在。
云卿睁眼，是她在不归山的竹屋，她还看到挨着她的手，乖巧伏在床边的人。
“归安……”
云卿心里一惊，伸手触到那人的脸，指尖上传来的温度很舒服。
沈雉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朦胧的双眼，正好和云卿四目相对。
“小卿啊，你醒了没？师父饿了！”老和尚和小白鹦鹉不合时宜的踢门而入，瞥到两人这个样子，又装模做势的趿拉着布鞋溜了出去。
“没看见没看见！和尚我什么都没看见！”屋内两人的动作僵在了老和尚进来的那一刻。
“咳！沈雉你小子快点儿啊！完事了赶紧给师父我做饭，我饿了！”退出屋子的老和尚又补了一句。
这下子两人的动作更僵了……
“沈雉……”云卿敛了心神，收回抚在沈雉脸上的手，看着沈雉一副良家纯情少男的模样。她不禁笑话自己，明明是沈雉，怎么又看成沈归安了？
“啊啊啊啊啊啊……阿…卿……”沈雉红着脸咽了下口水，嘴皮子不怎么利索的答应了一声。
他察觉到云卿刚才的怪异神情，归安…沈归安……
她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竟是沈归安，嫉妒，很嫉妒，极其嫉妒！
沈雉脸色于是由红转白又变黑，瘪着嘴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堪堪一副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模样。
这屋里的气氛甚是诡异。
云卿清咳一声，从床上坐起，缓缓说道：“方才，是我失礼了。”
沈雉抬眼看她，白皙的脖颈上竟有些粉红。
阿卿害羞了……
他心底升腾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再失礼的事…也不是没做过……”他故意压得很低的音调，再配上些纯情少男的娇羞语气，果真肉麻暧昧的出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