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烨一边在心里盘算如何开口,一边向堂中走去,来到当堂正中,姜文烨先团团作辑,告罪道:“姜文烨见过各位叔叔。请各位叔叔恕文烨叨扰之罪。”他父亲与这些人同为当朝重臣,而自己却无官职在身,是以,他以小辈拜见长辈之礼倒也没错。不过崇侯虎此时正怒火中烧,喝问道:“姜家小子,没大没小,这里那有你说话的地方。”姜文烨心里暗叹,这个崇侯虎果然是一介莽夫。而姬昌的神色间先是一阵讶异,紧接着又是一丝不屑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回复如常。但那一刹那间的神情变化姜文烨却已经看在了眼里。他面上却神色不改,自腰间摸出纣王所赐之玉珏,拿在手上问崇侯虎道“王上亲手所赐之玉珏在我手上,大商天下,何处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在场众人除姜桓楚外,尚无人知道此事,不过一见那玉珏便也知道那是纣王之物,闻仲比干等当即放下心来,知道这个小孩年龄虽小,却有急智在心,手上又拿着代表纣王天子的玉珏,这里之事,他自有办法暂时按下。
姜文烨见无人打岔,轻轻一笑,淡淡说道:“文烨不知道崇叔与姬叔谁是谁非,但大王智慧过人,洞烛天下,必当还两位一个公道。还请两位叔叔各自具本上奏,自会由圣裁以定今日之事。”说完,拉过闻仲,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请太师邀西伯姬侯过府一聚,另请武成王带北伯崇侯去黄府赴宴以分开二人。”闻仲悄然点头,和黄飞虎商量了起来。那边崇侯虎与姬昌见了天子玉珏,知道今日此事已无可再闹,两人哼了一声,互不答理,心下却在暗自盘算,应该将此事如何报之于纣王。过得一会儿,崇侯虎起身说道:“姬老匹夫,今日之事本侯自会具表,明日早朝递呈御前说罢拂袖而出,黄飞虎立即追了出去。姬发但然一笑,说道:“今日全仗几位大人、两位贤侯主持正义,姬昌感激不荆姬昌自当做本,将此事来龙去脉写得清楚明白,以送天子御览。”说罢也站起身来。闻仲跟商容打了一个眼色后,来到姬昌身边,说道:“老夫多年未曾与贤侯相见,今日想与贤侯把酒言欢,不知贤候应允否?”姬昌欣然允诺,与闻仲又相携而去。
见西、北两位伯侯离开,在场余下的几人终于长嘘了一口气。商妤走上前来,笑意盎然的看着姜文烨说道:“公子倒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两位伯侯止住干戈。”姜文烨苦笑一声,道:“那里止住干戈?明日朝上必然又是一番大吵。希望王上不要怪罪于我,就是万幸了。”商妤眨了眨眼睛,茫然不知其所意。姜文烨却朝商容与比干走去,深辑一礼道:“两位丞相,如若天子怪罪,还请两位丞相为文烨开脱一二。”商容连忙把他扶起,比干捋须颔首,道:“贤侄但请放心,如若天子真有怪罪,老夫与老丞相定然一力承担。”看着商妤茫然的瞪着眼睛,以及姜桓楚与鄂崇禹不解的神色,商容淡淡的解释道:“其实今日在九间殿上西北二伯争吵之时,天子就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但天子并没有当着文武百官与天下诸侯言明那便是天子尚不知此事如何善了,却没料到今日散朝,这二人竟然在驿馆里动上了手。
”姜文烨苦笑:“若二人没有动手伤及人命,尚且可以凭众大臣之力暂且压下,等王上想出妥善的解决之法,然而现在已经关乎人命,这却再也无法压得住了,故而我只好让他们各自奏本,以求圣裁。但这样却是把王上的部署打乱,王上恐会怪罪于我埃”“罢了比干叹息一声,道:“明日之事,朝上再做打算吧。闹了这一天,我可是饿及,先吃饭吧。”商妤一听,看了看姜文烨,脸上却蓦然一红,说不出的娇媚,轻声说道:“驿馆的厨子不知道会不会弄菜,还是我去给几位叔叔弄点下酒的小菜吧。”比干一乐,哈哈笑道:“商丫头今天怎么这么乖啊?往常老夫可没见过你如此主动哦。”商妤脸上红晕更甚,娇嗔一声,跺脚跑了出去,倒是看得众人哈哈大笑。姜文烨见商妤对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难以名状的好感,心里倒是觉得一阵乱烦。不一时,商妤已经弄好了一大堆事物,送上厅来。早有侍卫烫好了几壶好酒,几人就在厅内坐下,吃喝起来。
姜桓楚与鄂崇禹这几年注意力全放在了东南淮夷之上,对于西、北之事不甚了然,一边喝酒,姜桓楚一边问道:“两位丞相,西伯兵伐芮城,究竟是如何?”商容喝了一杯,然后抬首说道:“依老夫看,事情也未必就如西伯所说那般是为了什么吊民伐罪,顺天应人,也许还有更多我们所不知的原因在其中罢。”除了姜文烨,其余众人轰然动容。西伯素来就有贤名,深得西地诸侯敬服,这几年,西伯也是对外用兵,几次征伐犬戎与羌方,均大胜而回,在四大诸侯之中,声望实不逊于东伯侯,稳稳地排在南、北两位伯侯之上。此时听商容说来,似乎西伯姬昌所谋甚远,几人都不太敢相信,只是默默地望着商容。
商容见所坐皆是至交好友,生死相托之人,当下挥手让下人们都远远地退走,才悄悄说道:“那芮城侯我见过数次,此人虽贪图享乐,好酒及色,又酷爱围猎,然其人绝胸无大智,又不通军事。小小一个芮城,又有何能力可以发兵去打彤城?我还知道,彤城乃是西伯手下大将南宫适的封地,这南宫适通晓军事,实大将之才,彤城更是精兵将猛,我无论如何无法想象,为何芮侯竟然可以出兵去打彤城。”几人似乎都明白了商容的意思,却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为什么西伯会兵伐芮城。比干喝了一口酒,一抬头却见姜文烨吃喝正欢,双眼清澈,立即出口询问:“文烨可知姬伯兵伐芮城所为何事呢?”姜文烨放下手中之筷,把嘴里的菜肴咽了下去,吞了一口口水,才说道:“文烨心中似有所悟,然不知当讲不讲。”姜桓楚大笑中说道:“烨儿,无妨,在我们几人面前,有什么都尽可道来。
”姜文烨抿嘴说道:“其实看看地图就知道了。芮城地处渭水与河水相汇之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更是西伯向东之咽喉。出芮城,向东可直下五关而抵孟津,向北则可通虞城至冀州、曹州,兵压崇城。若西伯的目标是北泊崇侯虎,则只需再下虞城,然后收服冀、曹二州,则北伯就已是囊中之物。可若西伯的目标是东,则……”说到这里,姜文烨不再说下去,大家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商容与比干面面相窥,脸上神色大变,却又一齐摇了摇头。南伯侯沉思良久,才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不回吧,西伯姬家世代受大商之大恩,西伯本人又是人人称颂的一方贤士,当不会……”姜文烨心中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西伯之贤名都将会成为姬昌最好的保护伞,所以,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些都不过是文烨臆测之事,做不得准的。小子无状,还请父亲与几位叔叔见谅。”众人虽听姜文烨如此说,但心里却都感觉太过沉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说得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