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青草湖,就不能绕过一个人:唐珙。那首著名的《题平阳县青草湖》: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自此句问世后,艳压群芳,令无数人倾倒。自此青草湖上无名篇。十几年来,无数莘莘学子苦思冥想,佳作不断,也不能企及前辈的风采。林肃偏爱后句,每每读来,心思百转,回味悠然: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林严对于曲骁征的热情丝毫不减,下山还强烈邀请到家中做客。曲骁征在林肃眼神的警告下才推却了。
六月仲夏,青草湖上清风徐来,静心凝气,好不惬意。林严做东租了带棚的小船,四个人正好坐开。林琮有点心疼银子,偷偷跟林肃抱怨,还不如将船钱折成冰果子。
从青草湖码头上船,林肃就觉得自己心里慌的很。可能是上次遇险的后遗症,站在船头,她不由自主想起被丢在船中的样子。一上船,林琮就被各种果子点心吸引,林严更是尽心的烹茶煮酒,倒是曲骁征心细发现了她的不适应。
“林肃,你晕船?”
林严忙里偷闲地看了眼自家表弟,“曲兄,不用担心,她的水性不错。可能今天吃的不舒服了。”林严对于曲骁征的喜爱真是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曲兄,你尝尝,我从我爹那儿偷来的茶叶,他一直舍不得吃的。”林严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曲骁征实在没办法将一本正经的林肃和自来熟的林严当成一家人,差距太大了。
一路顺水而下,小船越来越多,多是学子、游客游览。令有小船穿梭其中售卖果子茶点,形成了小小的水上集市。偶有大船多是大家子弟或者文坛诗人的聚会之所在。
林严一脸向往地望着雕梁画栋的大船,各种诗会,文会,他都没机会去。望山书院实在风流人物太多,非大才华者不能行。
一叶扁舟自由穿行过水上集市,远远便看到了十里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舟刚要再进一步,便有快艇来驱逐。“往后,往后,今天荷塘有贵客,其他人绕行。”来人一身玄色劲装,立于舟上,身形丝毫不晃,可见功力扎实。
林琮探出头去,不服气道:“这荷塘是大家的,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你谁啊?”好一个愣头青,对面那人也不搭话,长篙在手,直接对着林肃的小船一点,小船就像被撑开了帆一样,离着荷塘远远去了。
跟林肃他们一样情形的小船不在少数,一排黑衣人当在荷塘前,顿时骂声四起。平阳人最不怕的就是打嘴上官司,一时间各种骂架声冲破云霄。林琮站在船头骂的正痛快。
为首的黑衣人已经驾着小舟追上来,不断推挤着小船,呼喝着众人,也不讲究竟是谁占了荷塘,只是一味蛮横推搡。
小船置于波涛之上,本就摇晃不定,被一路推挤,有的小船倾覆于水上。落水声,救人声,喊叫声,破口大骂声,一时不绝于耳。
落水那人被及时救了上来。林琮也被林严按在座位上。“想必荷塘那位是个大人物。”
林琮一脸不忿:“什么大人物,谁来望山书院不得低头,他凭什么这么霸道?”
林严还没说话,林肃已经一巴掌打在林琮的后脑上:“祸从口出,不要乱说。”曲骁征看了林肃一眼没有言语。
不一会儿,一艘精致小船停在了众多小舟的旁边,从舟中走出一人,长须冉冉,通体气派,说话客气老道:“叨扰各位,我家主人与平阳县尊大人在荷塘有要事相商,其他人不便打扰,还请各位多多谅解,多多海涵。”
其他小舟有不忿声音传出,那人也不言语,只是笑盈盈站在船头。林肃心想,倒是个做事的。怎么大人物身边的人都这么厉害呢。
大家听到县尊大人,也知道不能再闹,只能悻悻回程。想来是大人物,要不然县尊大人也不会特意封了水路,只是这位大人物太霸道了些。
林琮一路上闹着要摘莲蓬,摘莲花,结果无功而返,气的倒在座位上,生闷气。小船被船家转了个弯,林肃正对上对面船头那人。那人犹自带笑,好像多有歉意似的。林肃正要撇开视线,蓦地盯住了长须人的身后:两个年轻后生,一般的打扮,一个眼角透着冷笑,面相上凶狠必现;一个眉眼舒展,对着小船施以微笑。
而那个笑的后生,林肃见过。匆匆一瞥,也绝不会忘记。林肃突觉晕船的很,以手扶额,不敢抬眼。船上四人,林琮在她对面正一肚子牢骚,林严正对小船怒目而视,倒是曲骁征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喝着茶。
乘兴而往,败兴而归。林严还打算做一首旷世佳作,只能匆匆作罢。
下了船,林严只好将回请安排在家里。他抓着林琮去买吃食,林肃带着客人先行返家。
白石巷口,一路走来,两人相对无言。林肃被刚才的人吓了一身冷汗,正兀自平复心情。
曲骁征冷不防地开口:“你认识那人?”林肃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我不认识。”说完就后悔了。曲骁征都没说是谁,她就立马否认,分明有鬼。
“自从见了小船上的人,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交际圈子总共才多大,怎么会认识大人物身边的人。除非是你去府城认识的人。你去府城认识了谁呢?谁能让你突然害怕,不敢抬头?”曲骁征抽丝剥茧,几乎已经肯定了来人的身份。
林肃的冷汗又下来了。她当时就不该偷偷看那一眼,拍花子的人专挑漂亮孩子,做事冷静利索。本就是专为富贵人家办事。而那天的买主被她偷偷看了一眼,谁能想到今天居然还能遇到。幸好她最近长了不少,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今天荷塘的大人物,据说是京城的宗室。”曲骁征看着林肃的神色,眼神也冷下来。“有什么事,最好放在心里,谁也别告诉。”
谢先生的徒弟名不虚传,林肃郑重点了点头:“我不会说的,他应该也没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