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雷斐斯给他的文稿,明东有些感叹。
这个强大的古妖反而不像古源坊那样把人类当成血食,即使自己屡屡表达出了对古妖的不尊重,雷斐斯也没有气急败坏。
当然,他并不清楚雷斐斯十分钟内就解决掉了270名鬼神的士兵。
不过就算知道了,明东也不会因此就立誓与他不共戴天,毕竟两方本就是敌人。
就像明东自己虽然怜悯琥珀领蒙昧的普通人,但这些普通人若是想要害他,他有一个算一个,杀了个干净。
不管自己是不是伪善,明东都清楚,他没有像生在四大国的人类那样,对古妖有着非我族类的必杀之心。
也没有琥珀领的人类自愿低妖一等的奴性,他的所有动机,都建立在那句话之下:
“做你想做的事情。”
也许这样远不如干脆站队来得轻松,但明东没那么忙,他并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去思索人与古妖的对与错,而不是被偏见指引的正与邪。
“我的未来真是一片黑暗啊。”
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明东提起精神,以十方守的身份念道:
“取消涉滨市内,任何形式的血食与神祭,现有的各区域、街道所供奉的神明,在接下来数个星期之内将会全部被替换成新的‘巡察使’。”
不管这番话会让涉滨甚至整个琥珀领掀起怎样的风暴,明东继续道:
“‘巡察使’的人选将会从一般大众选出……”
现在,不止是平民了,琥珀城内,琥珀主的首席护卫,清源寺柊拿着报告敲响了镞弉的大门:
“大人!您看见那个雷斐斯的谕令了吗?”
推开那扇十分冷清的木门,琥珀主镞弉这次没有正襟危坐在茶桌旁。
他侧躺在电视机前,口中叼着半块仙贝,发出“咔嚓”的声音。
“啊?”
看到护卫突然进门,镞弉连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饼干屑,换上一副正经的口吻道,
“孤不是说了吗,不管多急的事情都要记得敲门,这次偷个小懒被发现也就罢了,万一孤正在……”
清源寺柊手中的报告瞬间飞到镞弉的脸上,打断了他大概率不会过审的发言。
“您默认了这位新供奉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吗?”
抹下脸上的文档,镞弉指着电视道:“我……孤正在看呢,这个发言人挺有趣,不是嘛?”
“……”清源寺柊无语凝视着他。
“好了,”镞弉举手投降道,“不用担心,使人类拔升到能力者的水准,这是孤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挺好的。”
末了,他补充道:“你也是人类不是吗,柊?”
……
“不过,巡察使的任命并非只是挂个头衔,”
明东念道,而后让开一个身为露出了雷斐斯的全貌,
“我身后的这位涉滨市的新供奉名为雷斐斯,他将亲自筛选合格的人,并发展为眷族;成为眷族是有风险的……”
进入状态的明东在接下来的直播过程中的发言十分顺畅,一五一十地将雷斐斯的目的说了出来。
所谓眷族,是神恩联盟特有的能力者体系。
在人类阵营中,称之为血统系,无论是雷斐斯的骨族、亦或是其余的兽族、血族,他们都拥有将人类同化为同种族的能力。
成为眷族需要一定程度的血脉契合度。
例如骨族,天生就容易骨折受伤的人大概率不会成功,一般人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而失败的代价轻则血脉排斥,虚弱重伤;重则基因崩溃,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些情报,雷斐斯都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大众,不强迫不隐瞒,无论崇拜“神明”、亦或憎恨供奉,只要有自信都可以来。
当然,在这次直播中,他也有没说出的重要信息。
不过有着拿生命来做这场豪赌的人,自然也会有心理准备。
直播结束,电视台的节目重新换成了例行的电视综艺或者番剧。
然而这副日常的光景已经无法掩盖住,一场爆发在民众中的惊涛骇浪。
“昂志!你干嘛去?”
“我说那小子怎么死而复生了,原来是当了新供奉眼前的红人,得到了神的复生——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
“由佳?!”
“我要去!有这样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抓住呢?”
“会死的啊?你一个孩子凭什么……”
“妈妈!我们的命随时都可以被收回——混混、高层、神!我不抓住我自己的命,它就一直在别人的手中。”
……
商店街外的移动居酒屋里,加藤和鹿温坐在仅有的两个位置上喝着酒。
店长的收音机还在回放着明东之前的讲话。
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结下了梁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勾肩搭背起来。
加藤捡了块冷寿司咽下,摇头道:
“鹿大哥,我劝你不要去,你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我比你小,”鹿温脸色晕红,口齿不清道,“你真没发现明东的异样?你不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吗?”
“嗨~大哥,从小看他长大的只有两个人,都死了,我跟他见过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小时,”
顿了一下,加藤回想了一会儿,
“只能说他本来一直痴呆着的,可被我的能力影响后竟然正常了,不清楚怎么回事。”
虽然酒量不行,但酒精最多影响鹿温的外表,他的头脑依旧清晰。
听到加藤的话,鹿温感觉自己抓到了某些关键,但少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加藤并没有告诉鹿温,他在明东脑海里见到的那些史诗般的画面。
“你结账吧。”鹿温突然道。
“听兄弟一句,真别去。”
“我也不想去,我收到了一些消息,大概清楚雷斐斯的实力,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正因如此,不得不去。”
“为什么?”
“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这是我家乡的一句话,你懂吗?”
“嚯,那您是小人还是君子呢?”
无言摇头,鹿温挪开凳子,吸了一口凉彻心扉的晚风,双手舒展。
不可直视的扭曲高温从他手中迸发,推着他朝着天守阁飞去。
加藤站在路灯下目送着鹿温,直到他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今夜,有人犹豫、有人怀疑、有人义无反顾、有人义不容辞。
他们要么将目光投向那座高耸的天守阁,要么已经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