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阴暗下来,随着一股冷风从窗外吹进来,下雨了。
车厢顶部噼里啪啦的响,近窗的乘客纷纷关上窗户。雨声越来越密集,盖过了车厢内原有的嘈杂。人们渐渐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坐着,不少人都有了睡意。
过了些时候,车厢一阵晃动,甘果瓦被惊醒。他发现火车正在减速,窗户被雨水遮盖得模糊了,即使如此也能从时间断定还没到布诺罗罗镇。火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的轮廓显示是一个小站。周围只有雨滴猛烈拍打车顶的声音,旁边的乘客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像夏夜里众多的虫子嗡嗡的。
乘务员穿过一节节车厢,告诉大家火车正在接受检查。
大概过了十分钟,甘果瓦注意到耀眼的光芒。他探身从走廊看去,两个身着绿衣的人正从另外一节车厢走进隔壁的车厢。他们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两边分开站好,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进入车厢。
黑袍女人斜持齐肩高的魔杖,口中念念有词。魔杖顶端放出白光,甘果瓦一下坐回座位。
咚咚一阵脚步声,两个绿衣人走进甘果瓦所在的车厢。
“我们是菲欧烈公国巨蚁镇守备军魔法分队,为了各位的安全,要对这列火车进行检查。”一个绿衣人说。
“稍后,我们的魔导士会使用魔法对这节车厢进行检查,大家安坐即可。”另一个绿衣人说道,随后两人分开站在两边,那个女魔导士走进来,她的头发全湿了,正不停地滴水。
“等一下。”甘果瓦正要看她用的魔法,邻座的一个女孩站了起来。“我想知道你们要检查什么。”
两个绿衣人身影一闪,快步来到她旁边,但结果只是盯着她,没有作解释的打算。那个女孩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卡片,甘果瓦认识那张卡片,魔导士的资格证——他刚得到不久。“如果你们无故在公众场合施展魔法,我会向评议院提出抗议。”那个女孩说。
她说得没错,尽管上来火车声称要检查的人是公国的人,但只要做的事情与魔法有关,任何一个得到认可的魔导士都能向评议院反映、求助。
这是现任议长许波利翁制订的律法。
“上个月我们收到情报,有人目睹了一名通缉犯在布诺罗罗镇的附近出没。”黑衣女魔导士上前,她说:“我们知道布诺罗罗镇不接受评议院的管辖,出现的那名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对那里的居民来说是极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在罪犯进入镇子之前采取有效的措施。”
“我将施展的针对伪装魔法的破解术,没有任何的攻击力,普通人只能感觉到一股轻风。不过,如果有谁用了魔法来易容,或者藏匿东西,破解术就会标记那个人。实力强大的魔导士甚至能用此破解术禁锢目标。”
那个女孩接受了这个说法,便坐回位置。
黑衣女魔导师斜举魔杖,如同水面的波纹,一层层魔力从魔杖释放出来。
的确,普通人只能感受到一股轻风,像甘果瓦和那个女孩就明显感觉到了魔力波动。
通缉犯......甘果瓦下了火车就在想这件事,在布诺罗罗镇的关卡设置了一面悬镜,凡是魔导士都能被识别出来。因为他们身上的魔力比一般人要高,破解伪装魔法更不在话下。
刚才火车上发生的那一幕其实就是公国和评议院之间的竞争。
甘果瓦提着一袋子的烤鸡腿、鸡翅,在离家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他站定了。他发现路边蹲着一只火红色的动物,像人那么大......一眼看过去很是吸引目光,就是一团鲜红色的毛球一般。等他仔细看了看,不禁有点害怕——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裙子,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抱着膝盖坐在路边,她浑身泥泞,眼睛四下看着,嘴里哼来哼去。
“赶紧走,赶紧走......”甘果瓦当作没看见,立马撒丫子往家里跑。
“哇哇哇哇!啦啦啦啦!”
刚跑出去没几步,那个红裙女人就猛地跳起来,挥舞着双臂去扑甘果瓦。
甘果瓦哪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是吓傻了,本能往旁边一躲。这时候路边蹿出几个人来,个个手里拿着长木棍。他们呐喊着,用棍子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呀呀呀呀”叫着,逃跑了。
“甘果瓦,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这些人甘果瓦都认识,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他们告诉他,以后要离那个疯女人远一点,不然会受伤。镇子里已有好几个人被咬伤、抓伤了。所以附近的住户就组织一些人巡逻,以免疯女人继续伤人。
“不把她赶走吗?”甘果瓦问。
“试过了,但都失败了。”一位年轻人说,“那个女人的力道很大,攻击人的方式像野狗一样。困住她的绳子也能被他挣脱,公国的军队不能进来,我们也赶不了那个女人出去。”
“只要不主动伤害那个女人,她也是不会伤人的,这算是件好事。”
甘果瓦回到家,母亲琳达正在打扫屋子,看见儿子回来,满脸写着高兴。很快的,她又变得紧张,三步作两步绕过甘果瓦,朝门外狠狠地望了几眼。
“你没事吧,儿子?”琳达用力把门关上。
“那就好,那就好......”她帮甘果瓦拿为数不多的行李,接过装着烤翅的油纸袋。“我还以为你遇上那个怪物了,那个怪物!我本来想先写信告诉你的,让你回来的时候当心点。来,先坐一会儿,待会儿妈妈做点心给你吃。”
“晚了我们再吃饭,家里就我们两个,吃饭的时间就不固定了。饿了就吃。”琳达说。
回到自己房间,甘果瓦拿出那张皮妮卡的剪报。
玛格诺利亚位于布诺罗罗镇的西南,是个港口镇。妖精的尾巴大本营就在那里,无数的魔导士把那里当作圣地,每年到玛格诺利亚旅游的魔导士数不胜数。甘果瓦不关心那里是不是圣地,只想着那么久过去了,丽普爱还没有消息,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会,也许是我没有回信,她便放弃了继续给我写信。我不过是和他们临时组队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级魔导士。
“妈妈,我计划要去别的镇子旅游,难得有个假期。”甘果瓦吃着点心。
琳达打开窗子,坐在窗边休息,手里端着一杯茶。下午的阳光照着她半个身子,脸上的绒毛,每个表情都那么清晰。“你已经注册魔导士了?”
甘果瓦差点被呛着,“是是......咳!是啊,我准备跟妈妈说呢。”
“镇长也知道了。”
甘果瓦心想,我的档案都是镇长批准的,他知道并不奇怪,又不是每天都有人注册,偶尔记住一两个人的名字也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镇长派人过来,送了一份委托书,说是要交一个任务给你,希望你能完成。”琳达把杯子放在窗沿,从口袋翻出折叠后的纸块扔给她儿子。
甘果瓦展开这张纸才明白妈妈为什么冷着一张脸,心里有底了。
委托书上的内容大概是说,希望作为镇子上的魔导士的甘果瓦能够接受此次的任务,为了居民们不再提心吊胆,同时也为了拯救不幸陷入苦难中的那个疯女人。镇长杰克委托甘果瓦带着那个不知名的外来女子到玛格诺利亚寻找良医、良方,路上产生的所有花销由镇长杰克本人承担。
“杰克他也是老糊涂了。”琳达淡淡地说道,语气之中听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今晚的晚饭简单,可以说是多做一些点心,从巨蚁镇打包回来的烤翅成了美味佳肴。晚饭过后,甘果瓦坐在门槛上,面对院子吃着烤翅。
这里是他家的后门,屋子前后的空地围了栅栏,栅栏和南侧的墙贴成一线;北侧的墙和栅栏之间有五人宽的空隙——连通前后院子。甘果瓦左手支在膝盖,捧着油纸包的烤翅、烤腿,巨蚁镇那家的烤鸡做得确实不错,味道相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