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早自然界中，有些聪明的野兽，常常盘踞在水源附近捕杀猎物。康科人更
聪明，他们将盐矿作为猎场，捕杀一切前来偷盐的动物，其中包括夹地人先民，据说，仅火王部落，已有数百人命丧此地。
盐场在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中，从地形看，它是由咸水湖干涸之后形成的。
他们在傍晚时分赶到了盐场，梅韵不想与康科人面对面厮杀，他想利用黑夜去偷，偷不成再硬抢。出乎意料，不知何故，盐场里居然没有一个康科人，这使他喜出望外，也使同伴们惊喜万分。他们生在火王岛，长在火王岛，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盐是何滋味。此刻，看到满地白花花的盐，他们惊喜地扑上去，先抓起一把塞进了嘴里，然后装满了随身带来的革囊，连夜往回返。
这里距湖边还有数日路程，阿乐将会派人在湖边接应，进了湖，便安全了。
次日午时，他们进入一条大峡谷，又饿又累，正准备找地方宿营，麻烦来了，密林之中，突然涌出大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此地一边奇峰耸崎，一边是峭壁悬崖，数百人当道一站，完全挡住了回家的路。
梅韵放下盐袋，拎着棍迎上前去，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想干什么？”
一个面黄肌瘦，年约30来岁的女人，拄着矛走上前来，说：“我们是山部落的，放下盐，放你们过去。”
山部落是哪路神仙，梅韵一无所知，二位向导阿水和阿土却很清楚，她们是阿乐的得力部下，经常出湖办事，对各路诸侯了若指掌。
山部落曾经是个拥有一万余众的大部落，他们骁勇强悍，能征惯战，自古便与火王部落分庭抗礼，历代火王始终没有能够征服他们。后来，他们也与其他部落一样，被康科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损失惨重。此时，他们仅有千余人，东藏西躲，四处逃窜，行动十分诡秘。火王曾多次遣使寻找他们，都没能找到，不意在此狭路相逢了。
阿水简略讲了山部落的来历，和火王寻找该部落，希望与之结盟抗敌的意图，希望梅韵谨慎处理，尽量避免冲突。
梅韵也无意与其动武，对方约有500余众，即便己方能够取胜，结果也是两败俱伤。同伴们辛苦多日，没有伤在康科人的利爪铁翼之下，而将性命断送在了家门口，岂不冤枉？
他想了想，说：“盐是我们辛辛苦苦抢来的，不能送给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盐场里没有康科人，你们马上动身，正好在天亮之前赶到盐场，趁着天没亮，抢了就走，还来得及。”
眼前的女人正是山部落的首领，她的名字就叫“山”，她说的话也像大山一样硬、一样横。她说：“既然有人把盐送上门来了，我就不打算去冒险了。二条道，一，留下盐走人；二，盐和人都留下。你选吧。”
“我们是火王部落的。”
阿水想狐假虎威，山首领不买帐，她说：“我们山部落从来没怕过火王，现在也不打算怕她。”
阿水讲了火王正在联络各部落，准备联合对抗康科人，希望山首领能够顾全大局。山首领仍然不肯买帐，态度十分强硬。
梅韵插言说：“看来，首领一定要打一架了？”
山首领说：“你们不听话，我只好把你们都杀了。”
梅韵说：“山首领，别动不动就说杀人，咱们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都是自己吃亏。咱们换个方式玩，好不好？”
“怎么玩？说！我奉陪。”
梅韵说：“你挑选三个最勇敢、最厉害的人，和我打一架，我要是输了，我们连人带盐都归你，你们输了，就放我们过去。”
“和你一个人打？”山首领满腹狐疑。
“对！就我一个人，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就再添三个。”
山首领凝视梅韵，说：“要么，你是个疯子，要么，你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梅韵说：“我是个非常普通的人。咱们一架定输赢，这办法很公平。”
山首领说：“公平倒是公平……”
阿水喊了起来：“不公平！我们输了，连人带盐都归你，你们输了，你的部落也要归我们，这样才算公平。”
山首领面露怒容，说：“我不会归顺会火王。”
梅韵唯恐节外生枝，忙插言说：“你不必归顺火王，我们是阿乐的人，你归顺她也行。”
山首领说：“阿乐是火王的女儿，我不会归顺她。”
梅韵有些急，倘若康科人追来，即便能够全身而退，刚到手的盐也要损失一半。
山首领略略一顿，说：“我输给谁，就归顺谁，不归顺不相干的人……”
“你是说，你的整个部落？”梅韵意犹不信。
山首领说：“你赌的是你的全部，我也赌我的全部，这样才公平……”
梅韵忽然觉得，这位山首领非常爽直可爱，他想赶快了结此事，找地方安营歇息，便说：“好！就怎么定了。时间不早了，请你快点派人出来。”
山首领一点也不着急，她说：“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完全可以，请讲！”
“我要赢了，就不说了，万一输了，你得带我们再去抢一次盐。”
“这……我可以把我的盐分给你一半。”
“这不行！”山首领拒绝接受他的恩赐：“火王人太多，这点盐，你要分给我一半，她会很不高兴的，不分呢，就算她肯给我，也没有多少。我不想看她的脸色，我要有自己的盐。”
梅韵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也很有骨气，便接受了他的条件。
这一仗没有任何悬念，山首领和她的部落长期征战逃亡，饥寒交迫，个个骨瘦如柴，体质极差，便是十个，亦非梅韵对手。三个人，三分钟便结束了战斗。
山首领言而有信，当即宣布，她和她的部落，从此唯梅韵马首是瞻，然后挑选了100名精锐，跟随梅韵去抢盐了。
梅韵将队员们交给阿水照料，只带着阿土走了。
山首领临走之际，派人赶往秘营，带领其余族人前往湖边，等他们回来，便跟随梅韵举族入湖。
八十九
阿水和阿土，不但是向导，还是梅韵的仆人和保镖，临行之际，阿乐将梅韵的饮食起居和人身安全，都托付给了她们。梅韵和阿土走后，阿水将队员们安顿在密林里，焦急地等待着主人归来。
次日傍晚，抢盐的队伍终于回来了，梅韵受了重伤。
此次抢盐，开始很顺利，盐场里仍然无人看守，山首领率领族人，欢天喜地，满载而归。天亮以后，他们正准备找地方打尖，山林中突然冲出一股康科人，双方狭路相逢，立刻展开了一场恶战。康科人仅有40余人，但他们的攻势迅猛凌厉，一照面便杀死了十余人，山首领也身陷重围。
梅韵原本已经率领一部分人杀出了重围，看到山首领没跟上来，立刻返身杀入前来营救。康科人看出他是个厉害角色，分兵一半来对付他，饶他武艺高强，也觉得那连绵不绝的攻势，有如大山一般，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奋起神威，接连砍翻了四五个，逼退了面前的敌人，正要冲向山首领，忽闻一声厉啼，二名康科人鼓动铁翼，凌空压将下来。他见识过铁翼的厉害，荡着伤，挨着亡，无以可当。去路已绝，只能往后退。身后劲风压体，他不加思索，一刀挥出，“咔嚓”一声，砍下了一颗人头，身形为之一滞，一只铁爪凌空抓下。前后左右都是敌人，躲无可躲，挥出的刀尚未收回，只能用左臂去挡。铁爪疾落疾抓，左臂一痛，被抓去了一块肉，顿时血流如注。生死一线，他不得不拔出手枪，接连击毙了五六个，这才杀出重围，与山首领合兵一处，落荒而走。
据说，康科人的爪有毒，凡被抓伤者，没有一个能活过10天。
“混蛋，都怪你！”
阿水看到梅韵身负重伤，登时目眦尽裂，暴躁如雷，抓起长矛刺向山首领。
梅韵感到头脑发沉，四肢无力，这是伤口感染的征兆。这里缺医少药，无法医治，必须尽快返回祭司岛，回到“幸运号”，请机器人医生医治。
他拦住阿水，说：“阿水，别乱来，这不是她的错，我们还有五天的路程，能早一天赶到，就多一分希望。我很累，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山首领走上前来，愧疚地说：“都怪我太贪心了，你要是死了，我就陪着你一起死。”
梅韵强打精神，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快去召集你的人，咱们马上起程。”
这次抢盐，山首领折损了20余人，刚到手的盐，也丢掉了一半。她的另一半人马，藏在大山深处，她出发前，便已经派人前往密营，带领他们前往湖边汇合。
阿水心焦如焚，她赶制了一副担架，抬着梅韵日夜兼程往回赶。她很清楚主人的伤势有多严重。
第四天傍晚，他们终于回到了祭司岛。梅韵已经昏迷不醒，高烧不褪，整条左臂又青又紫，肿得像碗口般粗，伤口不断地流出黑紫色的血水。
阿乐一见，顿时如五雷轰顶，首先给了阿水阿土每人一记大耳光，然后抱住梅韵放声大哭。朵朵早就哭成了泪人儿，根据以往的经历，她们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别哭，我没事……”
妻子们的哭声，唤醒了梅韵，他睁开眼睛，强打着精神安慰妻子。忽然，他发现二位妻子隆起的肚子消失了，不仅又惊又喜，欣喜地问：“你们都生了？”
“都生了。”阿乐抹着眼泪点头。她生了一对龙凤胎，这在当时极为罕见，接着，朵朵也如愿以偿地生了一个女儿，都是母子平安。火王惊喜万分，一次便派来了四个奶妈。
阿乐急忙命奶妈将三个孩子都抱给他们的老爹看。老爹抬起右掌，抚摸着儿女娇嫩的脸蛋，流下了一行热泪。
“你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阿乐的神态和语气，都像最后的诀别。
梅韵握着女儿的小手，想了想，说：“女儿先出生，就叫梅乐……”
“不行不行！”阿乐坚决反对：“他们是太阳神伏莫耶的孩子，要姓伏莫耶的姓……”
梅韵早就和妻子们商量好了，等孩子出世以后，要在自己的家里，建立天堂星第一个氏族家庭，氏族观念在他的不断灌输之下，已经在二位妻子心中根深蒂固。他的原意，是要儿女姓梅，阿乐却坚持要孩子姓伏莫耶。
她补充说：“只有我和朵朵叫你阿梅，别的人都叫你伏莫耶，所以，我们的孩子应该姓伏莫耶……”
梅韵忽然想起，太阳神伏莫耶的后裔，都姓伏莫耶，此乃历史定论，不可更改。
“那好，女儿就叫伏莫梅，儿子就叫伏莫乐……”
“我的孩子呢？”朵朵叫了起来。
梅韵说：“就叫伏莫梅朵吧！我要去治伤了，快把山首领请来。”
山部落有1300多人，人太多，没有那么多木排，一时之间无法进湖。山首领将他们留在湖边，砍伐竹木，赶制木排，自己只带了十多人护送梅韵回家。此刻，她就在洞外等候消息，听到传唤，慌忙跑了进来。
梅韵互为引见之后，对阿乐说：“山首领的人到了之后，把他们暂时安排在岛上，不要分开，等我回来以后，再作安排。”
“你要去哪里？”
“去飞船上治伤呀。”
“你……的伤还……能治好？”阿乐激动万分。
“傻瓜，你以为我无药可救了呀？只要今天不死，就死不了……”
三个女人闻言，都高兴得跳了起来。阿乐大声说：“朵朵，我要陪阿梅去治伤，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
朵朵说：“不行，我也要去。”
“废话！都走了，谁管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火王还不知道山首领的事，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许多误会，我还不知道老太婆是什么态度，可别让她跑来乱搞一气。你留下，把盐送一半给她。她要问起来，你就对她说，山首领是我的人，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乱动一个人。”
山首领说：“我归顺了阿梅，没有归顺你。”
梅韵强打精神说：“归顺了我，就是归顺了阿乐，山首领，以后千万别说这种话，火王听到了，会生气的。”
“那我就不说了。”山首领点点头。“我能陪你去治伤吗？”
梅韵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摇头。阿乐说：“你走了，你的人来了，谁来管束？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