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跟着叶清琬回了医馆。
恰巧有人进来，叶清琬便撇了女儿给那人看病，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铺纸开药方，有眼力的女童早已将墨研磨好，此时恭恭敬敬地立在案边，见她望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憨憨。
布衣女子收回目光，手下运笔如飞。
“你是大夫的女儿？真懂事，今年几岁啦？”
女人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似乎随便一个斜眼都蕴着风情。左右等着无聊，便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女童的发顶，女童笑时，不禁也勾了勾红唇。
“嗯，阿灵四岁了。”
叶灵端着乖巧笑容回答，不时偷偷瞄一眼自家娘亲，在其察觉之前瞬间移开目光。
“原来你叫阿灵，才四岁……啧，瞧这小模样，待长大了不知有多标志呐。”
下巴被女人细腻白皙的两指扳着上抬，一股甜腻脂粉香扑面，她愣住，脸瞬间红了。
“你的药方。”
下巴上的禁锢瞬间消失，她躲到娘亲身后，看女人站起来拿过药方，付过银子身姿潇洒地走了。
“真好看……”
粉红棉袄的女童看着门口喃喃，叶清琬没听清，疑惑地询问：“什么？”
“啊，没，没什么。”叶灵回过神来忙摆手，意识到娘亲跟她说话，嘴一咧，再次笑得见牙不见眼。
从废宅到被带回医馆，娘亲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明显是生气了；现在突然问她，是不是气消了？
叶清琬却没看她，而是看着茶盏，叹口气，沉沉说道：“阿灵真是长大了，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娘亲了。”
“阿灵没有啊。”
“没有？那你去废宅做什么？”
布衣女子神色清冷，目光却如电，审视地看向她，连语气里也埋着一丝试探。
胸口有点发闷，她不由深吸一口气，避过女主娘的眼神，小声嘟囔：“我不能说。”
当然不能说，珠子的存在可是她保命的底牌，知道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多，到时被剧情碾死可就完了。
不能告诉女主娘，否则她将面临的必然是万劫不复。
被脑海里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到，叶灵仰起头直视叶清琬，声音大了些，显得更为坚定：“阿灵不能告诉娘亲。”
“……”
叶清琬冷了脸，嘴唇几番蠕动，最后却只冷冷吐出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话：“明日我送你去李夫子家暂住几日。”
说罢拂袖而去。
徒留女童在原地怔怔出神。
……她错了吗？
——
次日一早，母女俩就收拾妥当去了李夫子家。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叶清琬只是寒暄几句就离开，叶灵被李夫子领进了家门。
“阿灵怎么总是闷着头？不适应吗？”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笑得满脸皱纹挤作一团，半躺在炕上，拍了拍自己身侧温声道：“跟阿奶不要见羞，来，坐阿奶这里来。”
叶灵乖乖坐到老妇人身边，任老妇人枯瘦的手抚着自己发顶。
“阿灵平日里都喜欢玩什么呀？”
“看书。”
女童双目无神，回答的显然漫不经心，老妇人没注意到，只吃了一惊：“嚯，阿灵都认字了啊。”
她的眼神更加慈爱，这时青色长衫的儒雅男子掀帘进屋，一个想法在她心里瞬间酝酿成型，她招呼道：“纪儿来了。”
“娘。”
儒雅男子拱手施礼。
叶灵也唤道：“李叔叔。”
老妇人拉过叶灵，语气像是赞叹：“方方老衲跟这孩子聊了几句，没想这孩子居然识字，还喜欢看书呐。”
闻言男子只是颔首，不咸不淡地夸了句：“是很不错。”
老妇人眉开眼笑，那脸上皱纹更深，她继续道：“那纪儿瞧瞧，让阿灵去你那私塾待上几日如何？”
“左右这孩子也是在咱家暂住几日不是？”
儒雅男子眉目低敛，只温声道：“都听娘的。”
“好好，不愧是娘的好儿子！你们这就去吧，不用在老衲这儿耗着了，阿灵，快跟你李叔叔走吧。”
叶灵愣愣地答应一声，跟着儒雅男子出了门，心道怎么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李夫子素来寡言少语，这一路更是一句话都没说，一大一小两人穿过一片花木到私塾时，里边正闹腾喧哗。
李夫子前脚才迈进去，这喧哗声后脚就戛然而止。
啧啧，求生欲都很强嘛。
叶灵跟着李夫子进门，走到后者随意给她安排的空位旁，边上还有个胖胖的小男孩，她对其笑了一下，很快坐好。
一直注意女童的李纪见此放了心，摊开书卷，一反平日里的寡言，口若悬河地讲起来。
叶灵开始时听得认真，可越到后面越觉眼皮发重，倦意像潮水一样绵绵不绝，无论掐胳膊还是拧大腿居然都没用，开始还能小鸡啄米一番，后面直接两手撑腮，入了梦乡。
众人专心听讲，胖男孩更是目不斜视，李夫子满意地点点头，没理睡得香甜的女童，接着讲课。
不过她还是被李夫子给叫醒的。
揉了揉惺忪睡眼，她恍惚间抬头，见到儒雅男子熟悉的脸，吓得登时站起来，醒了神四下一望，满屋空荡荡。
发生了什么，怎么人都不见了？
“散学了。”
似是看出叶灵心中所想，李夫子平淡地说了句，转身离开。
所以她一觉睡到散学了？
叶灵犹不敢置信，那边李夫子见人没跟上去而复返，皱着眉头询问：“不走？”
“走！”
回去时正赶上老妇人送几个相仿年纪的白头老妇们出门，俱是笑骂着什么，离得稍远听不太清。
待走近，送完人的老妇人看到两人后，红关满面的脸却是一僵，生硬道：“回来了……这么早？”
“嗯，明日休沐。”
“害，看老衲这记性，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老妇人低声嘟囔，暗中注意着自家儿子动向，见其要往正屋里走，忙说：“纪儿啊，为娘有些饿了，不如你先去弄点吃食？”
儒雅男子颔首，脚下一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松了口气的老妇人这才注意到女童，并未混浊的眼珠转了几转，笑得像个顽童。
“阿灵啊，帮阿奶个小忙怎样？阿奶这里有好多蜜饯，都给你。”
叶灵心中陡然腾起不祥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