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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故人非故人

中考过后,是漫长的等待,何言蹊以全市第一的身份顺利升入省重点江城一中。而于汉超也打听到了吴桐的成绩也不错,也是会进入江城一中。

在整个暑假里,何言蹊每天都会去兰苑小区去看吴桐,但他从未在吴桐的眼前出现过。他看着吴桐和唐修每天形影不离,看着那个少女对着别人灿烂的笑脸,不知为何,何言蹊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过去的九年时间里,何言蹊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吴桐,他和吴桐小时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全部都记得,这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谢婷婷每天在家里日复一日的回忆念叨着两家人的过往。

9月,江城一中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何言蹊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那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天空中乌云密布,风在人的耳边哀号着,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这座百年名校,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更加庄严,甚至还有些恐怖。

“什么鬼天气,连老天都要为我们哭泣了,从一个牢笼来到另一个监狱,唉,呜呼哀哉啊......”吴桐穿着一中特有的蓝色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说话的时候,辫子一上一下的抖动着。

“一休,你看我穿这个校服,像不像是建筑工地开铲车的蓝领工人?这个校服太大了,我感觉我都可以上台唱戏了。”学生时期的校服很少有合身的,女孩子的身形十分小巧,大大的校服罩在她瘦弱的身上,的确是显得过大。何言蹊站在队伍的后面,听着女孩儿时不时发出的一阵抱怨。

九年的时间,吴桐已经完全没有了小时那副胖嘟嘟的样子,现在的她面若桃花,说话的时候,伸长了脖子,露出了白皙的脖颈,笑起来两个酒窝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明艳。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站在队伍里正在和身后的男生不停地低语着。

女孩子说了许多话,迟迟得不到男生的回应。“唐修,你怎么不说话?是嗓子不舒服吗?哎呀,你这万一哑巴了可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请假去看医生啊,你是不是昨天睡觉的时候踢被子了呀?......”

“你不要再说话了,安静一会儿好吗?”终于等来了男生的回应。

唐修?他也来一中了?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下面有请本届新生代表何言蹊同学上台发言”主席台上的话打断了何言蹊的思绪。

只见他从容地从队伍里走出,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却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丑到爆炸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如此的得体大方,让人竟然觉得那校服就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名牌。何言蹊经过吴桐身边的时候,吴桐还在和唐修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何言蹊。

“吴桐,好久不见”。何言蹊走过吴桐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啊?什么?”吴桐将目光从唐修身上移开,望向何言蹊,何言蹊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主席台。

“是我幻听了吗?怎么感觉刚才有人叫我的名字啊?”吴桐掏了掏耳朵,感到莫名其妙。

唐修也听到了何言蹊的话,早在何言蹊第一次去兰苑小区的时候,唐修就注意到了他,那个骑着单车,在楼下紧紧地盯着吴桐家的男生,他的目光让唐修不得不在意,那目光里含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后来,在暑假的时候,唐修也在小区里隐约看到过几次何言蹊的身影,那个身影经常是出现在吴桐家楼下,而现在,这个身影出现在了这里。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认识吴桐吗?唐修向主席台上的那个正在演讲的少年望去。

喇叭里传来何言蹊低沉的嗓音,“大家好,我是何言蹊,很高兴今天能够作为新生代表在这里发言......”

“唉,这个开幕式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吴桐已经站不住了,开始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我好想吃冰淇淋啊!”

何言蹊的目光从上台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吴桐,看到吴桐扭来扭去的样子,何言蹊知道吴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她小时候没有耐心的时候,就会做这样的动作,有一次他们两个一起练习钢琴,吴桐坐不住想要出去玩儿,就坐在琴凳上扭来扭去,当时的郑芳芳说吴桐就像是个大胖蚕,当时,他们两个小朋友正在做幼儿园布置的作业养蚕,吴桐一听这话后立刻就不乱动了,因为她觉得蚕实在是太丑了。

现在站在操场上的吴桐正像那蚕的样子,何言蹊思绪被打乱了,竟然脱口而出了一个“蚕字”,这个口误实在突然,何言蹊重新集中了精神,继续说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老师们的无私付出是我们前进的动力,我们在新的环境中会不负老师家长的期望......”

一道白光从天空划过,随着而来的是似乎要震碎人耳膜的轰鸣,吴桐也不再叽叽喳喳的了,只见她已无刚才的神采,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抖动着,身体也跟着颤抖,唐修见状着急的问:“娃娃,娃娃在哪儿?”

吴桐没有回答唐修的话,雷声还在耳边不停的响着,每响一次,吴桐的抖动就越厉害一些。因为要下雨了,学校提前结束了开学典礼,同学们四处散去,找地方躲雨,吴桐还怔怔的愣在原地,何言蹊早就发现了吴桐的不对劲,下台后立马向吴桐所站的位置飞奔过来,解散的人流不停的与何言蹊发生碰撞,当何言蹊费尽力气走到吴桐面前的时候,发现女孩儿已经靠在唐修的肩膀上了。

“她怎么了?不舒服吗?”何言蹊急切地问唐修,“要不要去医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吴桐、吴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何言蹊将目光投向吴桐,试图和吴桐沟通。

唐修看着面前的少年,竟然有一种危机感,“你认识她吗?”

“你是她什么人?”何言蹊也出言问唐修。

两个少年的眼神望向对方,都可以从彼此的身上看出对吴桐的在意和对彼此的敌意,这一种敌意就好像是有其他动物闯入了老虎的领地,老虎本能的会拼尽全力驱赶。

“我是她什么人不需要和你交代。”唐修语气并不好。

“她到底怎么了?”何言蹊仍在追问。

“她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快下雨了,我们先走了。”唐修话一说完,不给何言蹊任何张口的时间就抱着吴桐离开了。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何言蹊站在雨中,望着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觉得吴桐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二天正式开学分班,何言蹊以入学第一名的成绩分到了重点班十一班,当在分班学生名字中看到吴桐的名字时,何言蹊心中狂喜不已,他和她又可以在一起了。

新的班级座位排列是按入学成绩来排位置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坐,第三名和第四名坐,以此类推。何言蹊走进班级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扫到同桌桌子上贴着的名贴,唐修,他竟然是自己的同桌?环顾了教室一圈,依然没有看到吴桐的身影,连自己的“同桌”也没有出现。

上课铃响了,班上还剩下两个空位,分别是何言蹊身边的位置和教室最后一排眼镜男身边的位置。何言蹊知道那是吴桐的座位。

“好,上课......”老师的话还没说完,何言蹊忽然出声打断,“老师,还有两个同学没来。”同班的于汉超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何言蹊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同学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关心哪个同学?他现在怎么忽然多管闲事起来了?

“哦,他们俩个请假了。”老师贾君平本身对何言蹊打断自己说话很不满,但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班上的中考状元,当下也并没有过于严厉冷脸。贾君平是十一班的班主任,五十出头的年纪,胡子拉碴的,经常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拿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别看他长得样子不起眼,但带出来的学生却是个顶个的棒,从他执教的班级里多次出现省状元。但这个老师脾气比较怪,从很多毕业生的口中形容这个老师就是一个词“丧心病狂”。

何言蹊课上打断贾君平的话,让班上的同学吓得为之一振,觉得贾君平就是一头老虎,这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何言蹊虽然是中考第一,但贾君平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正当同学们准备看热闹的时候,发现并没有等来意料中的血雨腥风,贾君平继续在讲台上讲话,说着班上的规章制度等。

“明天开始,军训。”贾君平的这句话就好像在深水里投下了一枚炸弹,同学们忘记了贾君平是头老虎的传言,禁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继而又哀嚎一片,夏末秋初,天气还是十分燥热,这样的鬼天气,谁都不想去外面踢正步站军姿。贾君平没有理会班上学生的惨叫,交待好任务后,就拿着保温杯,跺着方步离开了。

军训需要先领军训服,贾君平让班上同学去后勤拿回来军训服发放,最后剩了两件,就是吴桐和唐修的,“有没有人和吴桐或者唐修住得近的?”发军训服的同学在讲台上喊着。

“我帮吴桐领。”何言蹊走向讲台,拿了吴桐的那一套。

“有没有人帮唐修领?”无人应答。

何言蹊轻车熟路地来到兰苑小区,这条路他在这个暑假走了无数次,但他是第一次走进一栋,第一次踏上一栋的楼梯,一阶一阶的向上,何言蹊的心不能平静,他不知道吴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学?她是和唐修在一起吗?

站在301室门口,何言蹊抬起手臂,又放下,又抬起,反复几次。正当他勾起食指准备敲门的时候。

“你是谁呀?”从何言蹊的身后传来了女孩儿的声音。

何言蹊转过头,发现吴桐正站在他身后,水波一样的眸子望着他,充满疑惑不解。

“哦,你是何言蹊,我记得你。”

“你记得我?真的记得我?”何言蹊从未如此的兴奋。

“对呀,记得你,你就是开学典礼上上台讲话的那个新生代表嘛。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吴桐疑惑的问着。

“你只记得我是新生代表?那你记得甜甜吗?甜甜?”何言蹊不死心的接着问。

“甜甜?甜甜是谁呀?你是来找甜甜的吗?这里不是甜甜家哦,这是我的家。”

吴桐的话音刚落,何言蹊觉得自己的心似是碎了一样,眼前的小女孩明明就是儿时的玩伴,曾经一起练琴,一起做游戏的人,但现在,她竟然不认识,不记得自己了。

吱呀,门开了,门里站着的正是唐修,“你又去哪里了?不是让你躺在床上休息吗?”唐修冷冷地看着吴桐。

吴桐朝唐修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眨着眼睛。“唐修,这是何言蹊,他好像来找人,但找错地方了。”

唐修一早就注意到了何言蹊,何言蹊还未从刚才吴桐的话里缓过神来,“你来干什么?”唐修冷漠地问。

何言蹊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套军训服递给吴桐,“明天军训,刚好我帮你领了军训服,还有,我不是来找甜甜的,我是来找你的,吴桐。”

“找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老师那儿有一本学生通讯录,看到了你的地址。”

“哦,那你也住这附近吗?谢谢你帮我把军训服带回来。”

何言蹊没有在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哎,你不进屋喝个水再走吗?哎,可以在我家一起吃饭,算我谢谢你帮我领衣服......”吴桐还在大叫着。

何言蹊说了一句“不用了”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走下了楼梯。

眼前的人明明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但却又不是了,到底是哪里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竟不记得自己,曾在一起度过的七年形影不离,朝夕相处的时光,她,全然忘记。心,突然刺痛,何言蹊捂着胸口,慢慢地蹲了下去,晚霞的光照在他的身上,被拉长的人影充满了落寞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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