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的时候，当着洛雪的面，秦凯即使有满肚子的“委屈”也不好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总算逮到了机会，一边骑着单车，一边控诉着郑子诺的一条条罪状！
“你帮洛雪补习，不事先通知我，这是什么，这是独断专行啊！”
“在食堂，在食堂你眼里有我吗，你一直跟洛雪讲题，你要是像对她一样的对我，我不说年级前十，前五十是稳的吧，你这是什么，见色忘义啊！”
“这些也都是算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计较，你补习补到那么晚，考虑到我的肚子了吗？你哪怕给我买个茶叶蛋，买个饼也好啊，你这是什么，你这是……”
下面的话，没等秦凯说完，郑子诺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他。
秦凯以为是自己“声泪俱下”的控诉起到了效果，让他良心发现了，正期待着他能说些暖心的话安慰一下自己。
可郑子诺冒出的一句话，一下子更让他窝火。
“对哦，应该给洛雪买点吃的的！”
………
“喂，我不是说洛雪，我……我说的是我，给我买啊！”
秦凯又哇哇大叫起来！
路灯下，郑子诺和单车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长到让秦凯感到说不出的“绝望”。
回到家的时候，张妈已经在天台上等了很久，看到郑子诺回来，她悬着的心才放下。尽管刚刚等的很着急，可说话时依然是和蔼的语气。
“子诺啊，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啊？”
“帮同学补习功课了，对不起啊，张妈，让你担心了。”
“又说傻话了，你回来就好。”
看着张妈脸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焦急，郑子诺心里有些自责起来。
帮洛雪补习昨天就约好了，原本可以早点告诉张妈的，可他竟忘的一干二净。
“张妈，我最近几天可能都会回来的很晚，晚上天凉，你就不要在外面等我了。”
张妈迟疑了一下，“要不，晚饭我给你送过去吧，不然该饿肚子了！”
“不用了，张妈，晚上你去也不方便。而且学校不是有食堂吗，饿的话会去食堂吃的。”
见他这样说，张妈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坚持，转身去厨房帮他热菜了。
张妈转身的时候，鬓角的白发十分凸显地映在郑子诺的眼睛里，心里更加酸楚起来。
从小到大，张妈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不是因为他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尽善尽美，只是因为张妈对他有着无限的包容。
就像今天，其实她已经在天台来回踱步1个多小时了。
初春的夜晚还透着凉意，由于满心牵挂着郑子诺，她连衣服都忘了加。
见他回来，依然和颜悦色，毫无半分责备。
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爱。
……
洛雪躺在宿舍的床上，手上翻着郑子诺的数学笔记。
看着那些苍劲峻逸的字迹，她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熟悉，好像那些字在很久之前就在她心里刻过一样。
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有些不敢相信。
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盒，然后取出一只纸飞机，原本拆开铺展的动作很熟练，可现在因为右手被烫伤，显得有些笨拙。
她把纸飞机上的字和笔记本上的一一比对起来。
为了找一个笔记上有的，同时又在纸飞机上出现的字，她连着拆了十几个纸飞机，终于看到了同样的字。
笔记本：“当Ⅹ≥1时”。
纸飞机：“当雪花又一次飘落，你会在哪呢”。
同样的“当”字，顿笔的习惯和写字时的力道，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笔记本上的字，一笔一划都像天空中飘落的羽毛，轻轻落入她的眼里。
原来那些看到他时，心中没来由的熟悉和亲切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那是看到过太多他写在“纸飞机”上的心事，再看到他人时，一种奇妙的、自然而然的亲切。就像一个人给你写了很多封信，即使素未谋面，你仿佛也能从字里行间勾勒出那人的轮廓、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一样。
现在想想，他那张忧郁的没有温度的脸，和纸飞机上静静躺着的心事，倒是格外地和谐。
也只有他那双澄澈平静却又深如幽潭的眼睛才能藏住那么多不为人知，又无比沉重的心事。
洛雪有些自责的咬了一下下唇，她应该早一点猜到是他的。
眼前一下子浮现出很多的事情——
那天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她捡起纸飞机时，正是他在学校的天台，以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跟她说，“同学，请你一定要等等我”；
庙会那天，他写在纸船上的心愿“希望你开心快乐”，只要她细心一点，应该也能发现一些端倪的；
食堂里，他怕她不明白解题思路，把所有演算步骤，一一列出来的时候，只要她稍加留意，应该也会看出那些字似曾相识的；
……
还有很多很多个时候，她都应该想到，自己十分珍视的纸飞机，是郑子诺在一个个黄昏里放飞的。
可偏偏那么多个时候，她都没想到。
眼睛突然有些发酸，渐渐湿润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把那个在纸飞机上写着心事的人当作自己的朋友。
从她第一次捡到纸飞机发现里面的秘密时，那个人好像一直就陪伴着她，再也没离开过她的生活。
那时她升初一，刚刚进入风氏。
由于学校离家比较远，洛妈妈怕她一个女生在路上不安全，也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考虑再三就让她在学校寄宿了。
她本就文静内敛不善言谈，再加上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举目无亲，让她难以适应。
每当放学后，看着偌大的校园人影稀少，她都感到异常的孤单。
有天傍晚，她坐在校园的花台边，突然一只纸飞机缓缓地落在她的脚边。抬头四顾后，并没有看到扔纸飞机的人，她便把它捡了起来。
见纸飞机折叠的很是精巧，便好奇它是怎么折叠的。
也就是这样，她无意间发现纸飞机上的秘密。
从那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她都会在校园里找寻着纸飞机。
起初，见到纸飞机她就会捡，可后来发现，并不是每只纸飞机上都会写着心事。
时间久了，只要看上一眼，她就能知道是不是她要找的纸飞机了。
她能感觉到，那个在纸飞机上，写着一件件沉重的心事的人，应该也很孤单。
像是两个沮丧难过的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一样，那些纸飞机让她感觉到了陪伴。
她总是看着纸飞机上的字，自言自语起来，如同跟另一个人在隔空说话一样。
她也不止一次地想过，那个写下这些忧郁文字的人，有着一副怎样的面容。
可她始终没想过，那些载着厚重的心事的纸飞机，会跟他联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