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露珠一身红色丝质礼服裙,贴服包裹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露出锁骨与纤细笔直的小腿。妖异的红将她原本就白玉无暇的肌肤衬得吹弹可破,那双带着三分不屑一顾的碧眸,冷冰冰的扫来,瞬间捕获男人的魂魄,心甘情愿的臣服。
而她手臂上搭着的青年,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勾勒出修长的双腿,衬了一件全黑的衬衣,领子的扣子没扣,脖颈上松松散散地系着条银灰色领带,与他此时眸瞳的颜色相相呼应,慵懒与性感交织在一起,那张生得极好看的眉,在墨色衣衫映衬下,越发显得芝兰玉树,清雅从容。
“果然是一对璧人。”
服务员回过神来,面容惹上绯红。眼前这位的气场俨然压过了其他两位青年。想来这才是这姑娘的正主。一双小眼滴溜溜地在他二人身上打转,极尽讨好地夸着。
“没你事,一边去。”
才刚拉开帘,目光根本没往镜子里瞧,四下晃了一圈像是在找人,然而最终失望地撇了撇唇角,陷入不耐烦当中。开口就破了功,声音冷得像冰窖,满脸写着不高兴。
服务员被他吼地一惊,慌忙地隐藏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对于这身装扮,塞勒似乎并不十分满意,燥郁地扯了扯松垮的领带,眼看着再用力,领带就要被他拽掉了。眉眼里哪里有半分斯文,躁动的像只缺少食物的野兽。
银露珠瞟了身侧的人一眼,受不了地翻了白眼,瞪他,气得揶揄:
“你是没拴绳的狗吗?!连换衣服都要人盯着?”
这反应倒是令白羽颇为意外。从来塞勒都是心思沉稳,冷静克制,禁欲系腹黑。何时也有燥郁的一面……
银眸暗淡,戾哑着嗓音,怼回去:
“拴了绳子又有什么用,主人走了,你可别哭。”
顿时,银露珠的脸刷白,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店里本就不大,气氛低迷直接影响了来往的客人。窝在角落里的服务员内心叫苦,也不太敢上前请这几位看上去尊贵不凡,却极度凶恶的贵客出去,只能缩着脖子,僵在距离颇远地收银台后面,明哲保身。
半晌,亚伯度打圆场:
“别担心,艾登已经去找了。羽估计是跑到哪儿去睡觉了……”
原来,他们知道她要离开了……
身后艾登虽然同她一样隐没了身形,可按在她肩头的手突然间收紧,捏地她有些疼。
“买衣服不是挺高兴的一件事么?怎么了这是?”
清冽的女声,干爽恬适,带着几分慵懒与促狭,打破了沉闷压抑的氛围。顷刻间,令店内恢复生气,扫走了阴霾。
试衣台前的两人,同时间抬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白羽,表情各异。
塞勒先是一愣,眼神里闪烁着惊喜。似乎又在转动着什么小心思,变幻莫测。
相比之下,银露珠倒是简单多了,目光低垂落于身上的礼服上,脸瞬间一红,那表情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
“好看!”白羽破天荒首次夸赞,“别换了,很适合。”
于是,银露珠的脸,更红了。
所有人都巧妙地避开了敏感话题。巴龙的那一身银灰套装,是白羽最喜欢的,将人提溜起来转了半圈才放过他。倒是艾登像个孩子,嘟着嘴非要白羽挑,被一句不咸不淡地话怼了回去:
“别穿了。光着吧!据说有三十二块腹肌的男人,都应当晒出来……”
“羽喜欢什么颜色?”
亚伯度鼻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框架,领带打得格外工整,搭配他那身藏蓝色的西装,俨然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嗯?”白羽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条裙子。
“去试试?”
白色?!
她对衣服无感,好与坏并不清楚,主要是挑来挑去很是麻烦。塞勒塞给她什么,便接了过来。
五分钟后、十分钟后……
试衣间外等待的众人,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银露珠试探性地凑上前去:
“羽,需要帮忙吗?”
好半晌,没吭声。又过了一会儿,白羽的声音才闷闷地透了出来:
“不用。”
她不知道外面等待的众人均捏着把汗,等来这一声搭腔,默默地松了口气。
帘被拉开的时候,一道白月光般清瘦的身影映入在众人的视线里。现场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安静。
平时的白羽习惯性的用黑帽衫遮住脸,如今整张脸露出来,反而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她的五官本就精致,皮肤极白,灯光下笼着一层淡淡的霞彩。头发长及肩膀,黑缎般柔软。因为换衣服的缘故蓬松且缭乱地覆在锁骨处,与落肩白裙衔接交叠,哪里还有半点煞气,倒像是迷路的精灵。
见众人不说话,白羽疑惑地抬头,对上一张张诧异的瞪大眼、合不拢嘴的脸孔,这令她更加困惑了。
“怎么这么久?”
终于有人先回神,反应过来将她牵出更衣室。塞勒领着她来到落地镜前,神情懒懒散散地,让她自己看。
礼服裙背后交叠用一个丝带层层裹起,在腰椎的尾部打结。她身材纤瘦,所以需要穿过所有的丝带扣,耗费了不少时间。裙子很长,完全盖住了脚面,外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纱。仔细看来,倒不像是礼服,反而像是……
“原地、结婚吧。”
角落里,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这才反应过来,塞勒为她选的是一件婚纱。
眉目轻扬,隔着镜子与身后的银眸碰撞在一起。后者笑得何其无辜,矮下身将头往前凑了凑,下巴落在她的肩膀处:
“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穿上的样子。”
这小子,又阴她!
白羽不动生色地吸了口气:
“小银,拿一件黑色的给我。短一些,这条不方便行走……”
白色,溅血,不吉利。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睫毛低垂,敛去了心思。也因此错过了身后的人抬起头,温和笑容逐渐消失,黑暗阴影下,落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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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傍晚时分。
白羽站在市长家门口一阵恍惚。上一次来这里是在两年前,为了果腹来偷盗,很不巧赶上暴乱,死了个市长;而今天再次站在这里,怕是又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
“想什么呢?”
塞勒微微偏头,微笑着询问身侧、手挂在他臂弯里黑色蕾丝裙的女子。
今日的白羽一身哥特淑女风。蕾丝衣裙包裹住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身,手上戴着黑丝手套,裸露出一截白得赛雪的藕臂,散慢地勾住塞勒的肘部。杏眼漆黑深邃,隐藏在蕾丝面纱下的目光,隐隐透着恣意的冰霜,唇暗红带着些许浓郁的墨色,更显得异常冷艳。纯正的亚裔血统,黑发黑眸,整个骨架相较于身旁的众人小了一圈,袅袅的身姿,秀丽动人;反而有股难以靠近的坠世少女气质,十分的好看。
银眸里似有一团火,万般小心翼翼地自她身上移开。转瞬间替换上了冷淡与桀骜,漫不经心地将邀请函递给门口穿着正式、毕恭毕敬迎接他们的服管家。
管家双手托着帖子,礼貌地鞠躬,引领众人朝内庭走。
一路过来,这几位衣冠楚楚、气质出众的少年们受到全场的瞩目,有惊艳的、有诧异的,还有诱惑的。
这几位都是上好的容貌,天生矜贵,卓越不凡,应对起来没有半分怯色。答谢晚宴上的外族人不少,可陌生的脸孔,又如此优异容貌的却太过稀有,偏偏一出现竟然是六位。
不少贵妇小姐们投来好奇的眼光,嬉笑怂恿对方前去搭讪。男人们的眼光也都纷纷落在一冷一艳的两位陌生女性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
她二人的光芒太过耀眼,就算是被四位青年保护着,也遮盖不住周遭频频地窥视。名媛们开始换了表情,嫉妒与阴狠交织在一起,恨不能将她二人拨皮抽骨,扒了遁形才能痛快。
银露珠似乎很适应这种目光,碧眸闪烁,挑衅一般端起手边的酒,昂起头一饮而尽,临了还不忘舔着红唇,扯出一抹幽冷的笑来,回敬过去。反而是白羽,俨然一副努力佯装小透明的架势,超脱似的挂在塞勒手臂上,只有被对方低声询问时,才会有稍许反应。
那模样太乖顺了,乖顺得忍不住让人想要欺负。
于是就当真有人胆子大的,冲他们走了过来。
那名媛看上去是哪家富商的千金大小姐,衣着华丽妆容鲜艳,就是过于浓烈点;矫揉造作的行走姿势,也过分显而易见了些……
手里举着一杯红酒从他们身旁状似优雅地路过,就在距离白羽不到半步之遥的时候,被突然而来的侍者撞了一下,于是酒杯非常不凑巧地一歪,眼看就要全数泼洒在白羽的身上了……
谁的手自她的手腕狠狠地一拽,又是谁踢到了她裙下的高跟鞋上;紧跟着天旋地转,只听“嘎嘣”一声响,她只觉得脚腕一疼,自己便一屁股做到了地上,酒杯里的红酒,一滴不少,全数泼洒在了粉色小抹胸礼服裙上面。
红酒这种有色饮品,一旦染了色,就被想洗掉,更不用说她这件衣服可是今年的春夏季的限量,市价几十万,就这么被毁了,她哪里甘心:
“你、你……你为什么推我!”
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恍然回神,伸手一指……
然而眼前哪里还能看半点黑裙女子的影子,早就被身旁的男子带离。此时一头红发的英俊男子,桃花眼上扬,笑得格外灿烂,醒目的脸地自她面前放大,龇着牙,语气却十分不羁:
“你没事吧?大姐。喝多了就赶紧回家吧!别跟这里丢人现眼。”
陷害不成反被将了一军,坐在地上的女人哪里肯善罢甘休,一拍裙子就要站起身来骂人,可才刚动弹,却发现足部传来锥心般地疼:
“啊——”
“很疼么?”金发碧眼的姑娘凑过来,朝她眨眼,“下次再玩这种幼稚的手段,就不骨折这么简单了,当心我废了你两条腿。”
阴冷的语气,似毒蛇舔过她的脖颈,顿时一身冷汗。恍惚间那些人走远了,低头看向刚刚被人揪住的手腕,已是一片青紫……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们遗忘掉了,不过倒是没人再敢上前。许是几人的眼神比刚刚更加冷漠高傲,脚步是顿住,语气却没那么中听了。
“这是哪家的小白脸集体被放出来了?长得可真俊呢!”
“难不成是中间那位的后宫?四加一还有一个女孩……啧啧啧!现在的小年轻,口味可真重。”
塞勒几人都是练家子,怎会听不到这些思春一般恶毒的低语。表面上淡定自若,仍旧维持着面容上的彬彬有礼,内心却满是不屑。
白羽被众人刻意的保护在中心,似乎是有意隔开外界不怀好意的骚扰视线,眉眼低垂,有些好笑地扬了扬唇角。
怎么怕她发飙?她是这么没见过世面的人么?!
再说,就他们现在捧着怕她摔了,含在嘴里怕她化了的小心模样,不让人误会、猜忌遐想,确实挺难的。
今日难得穿的如此正式,一会儿可是有收钱的买卖等着呢!她可不会因为这些小打小闹,失了分寸。
正想着,买卖便自动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