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楼内。撕裂者与白羽正处于对峙的焦灼状态。
她试图采用自己的速度优势攻击对方,可白羽开枪的反应能力却一点都不比她慢。胳膊受得伤虽然有些拖累,但奈何的耐力惊人。偏又难得遇到白羽感兴趣的事物,话居然多起来,好几次撕裂者落地时,都企图跟它沟通,搞得它烦不胜烦。
不一会儿功夫,白羽摸索了个大概。面前地撕裂者虽然有自我意识,但不多。光是下面黑压压控制荒鬼的人头,就能判断出,至少她无法分辨出哪个人才它的终极目标。
于是,下一刻她决定速战速决。朝对方的肩胛处连开数枪,在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女子的身形自眼前一晃,危险的气息拂过后背,警觉的回头却已经晚了,一只被枪射击得几乎要戳穿的胳膊被生生的从骨肉上拔了下来,伤口处流出粘稠的、暗黑色血液。
失去了一条手臂,虽然没有痛感,却令她发出凄厉地怒吼,反身就欲用另外一只手攻击白羽,然而还未摸到衣角,掌心与双腿分别便遭遇匕首刺入,如案板上的肉一般,被钉在了地面上。枪抵着它的脑门儿,那人昂着头,缓缓地开口:
“再动一下,我直接轰了你,现在我有话问你。”
撕裂者看着她,眸瞳收缩。如同在猎人手中奋力挣扎想要逃脱的猎物。扭曲着腰身,企图将对方踩在自己身上的脚弄下去,脸皱成一团,愤怒、不甘,还有嗜血的狠戾。
然而这些对于踩在她胸口处的人毫无用处,脚原本只是施加压力,但在它逐渐挣脱的欲望下,白羽慢慢蹲下身来。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施加压力的脚上。她笑得有些邪魅,不给对方任何翻身的机会:
“别装了,我知道你有意识。现在告诉我,你会说话吗?”
撕裂者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目光凶狠,干裂的嘴唇抿成线。似乎是做了好一番斗争,最终幽幽地张开口,发出沙哑不成音节的句子:
“啊啊——”
白羽蹙眉:
“算了,你还是点头摇头吧。”
“你是异能者?”
点头。
“死亡前被注入A-Virus的还是死亡后?”
撕裂者眨了眨眼,这个问题有些茫然。
“我换个问法,你这幅模样前,有濒临死亡的经历吗?”
沉默,点头。
“是在长安的盐帮势力范围内出的事情吗?”
摇头。
白羽顿了一下,难道她猜错了?!跟盐帮竟没关系。
“李氏?”
撕裂者继续眨眼,看来它并不确定。白羽还想问什么,附近却突然响起了爆炸声,一波接着一波,没有要中断的意思。看来修罗他们已经计划好撤离了。
神情有些复杂,想了一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想活着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然想要对方自己来决定。
白羽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但她就是觉得,死过一次的人,不管是什么状态,都有权利左右自己的命运。
撕裂者望着她愣住了,似乎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过了许久,眼眶湿润涌出泪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将把她当人了,然而面前这个强大的敌人,却愿意在临死前问上一问。
“喂,你别哭啊——”
爆炸声由远及近,白羽反而被她的泪惊着了。
可难得今天她脑子抽风,那就好人做到底。收回了枪,探手就要去拔掉身后钉住四肢的匕首。躺在她身下的撕裂者却发出“呜呜——”的声响,侧脸偏向左边,似乎是要示意她什么。
它的发不长,不够蒙住半张脸,再加上脏乱,混着黑血与泪粘在一起。不过这一个劲儿偏头的动作,却隐约捕捉到耳后有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白羽伸出手,触碰到了。似乎是块电子装备。
“拔掉?”她扬了扬眉,不太确定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它继续点了点头,眼中饱含了期待。
金属脱离身体的时刻,带出一阵细微的电流,以及长长的丝线,连着骨髓液体也一并揪了出来。躺在白羽身下的撕裂者露出解脱一般的表情,伴随着持续连绵的爆炸声,缓缓地闭上了眼。最后那一瞬间,干裂的唇上下开阖,似乎是在说:
“谢谢……”
最后一股炸药引爆前,白羽纵身跃下,稳稳地落入修罗前行的四驱车内。手里提着个破布过着的包裹,脸色十分难看。
开车的人分神瞟了她一眼,上下大量了她一会儿,缓缓压下心惊胆战的情绪:
“搞定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一时不想开口,掏出医药箱简单给自己做了个包扎。
修罗侧头看了一眼她的伤口,蹙眉却没说什么。以为是对方累了,便没再烦她。
废弃楼宇在身后坍塌的瞬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出了山河,确认没有新的荒鬼尾随,打头阵的邢飞才渐渐放慢了速度,将车停靠在沙丘边上,朝修罗跟白羽道谢。
此次多亏了他们二人的帮助,从今以后但凡他们有麻烦,野蜂佣兵团义不容辞。修罗笑呵呵地夸赞邢飞性格豪爽,为人仗义,这两人一来一回好不热络。
然而吹捧总有到头的时候,聊了没两句,气氛便沉静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白羽,冷冰冰的开口。起身之际满身覆盖着杀气,将手中的包裹扔到邢飞车内,举起了枪。
“寒暄完了么……”
“白妹妹——”
邢飞顿时变了颜色,煞白着脸。双手无辜的举起,眼睛在白羽跟修罗之间徘徊,搞不明白这俩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白羽的身手是什么段位,他方才可是一清二楚,可没傻到要硬碰硬。
“师妹!你干什么?刚刚明明答应放了他们的……”修罗不苟同地蹙眉。
“那是你答应的,不是我;”白羽头也没回,冷冷地盯着邢飞,“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她用眼神示意。
被枪口指着头,邢飞哪里敢拒绝,唯唯诺诺地扯开破碎不堪的布头,露出一具女人的头。把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扔在了地上。
“这……这……”
“你不认识?!用不用我提醒你?”白羽眯了眯眼,扯出一抹冷笑,“这就是那群荒鬼的首领,一具有自我意识的异种。”
“有自我意识……”修罗这下也诧异不已。
“对。不然他们如何能调动这么多荒鬼。邢飞,你敢说自己没跟她做过交易?!”
说着白羽扬了扬单眉,邪肆一笑,“兴许是我低估了你们野蜂团的胆量。我们赶去搭救你们的时候,也是这个撕裂者在控制整个局面。如果连这一步也在你的算计之内,以自己为饵……”
“不不不,怎么可能?!”听到这里,邢飞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我还没有混蛋到用自己兄弟的命,当筹码利用的地步……”
很好!白羽笑而不语,昂了昂头,示意他继续。
暗骂自己说漏了嘴的邢飞,此刻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女人狡猾的很。明明知道共患难的兄弟们本就没剩下几个了,才刚死里逃生,于是设好了道德与仁义的套,等着他跳。
再次后悔,他今天脑子进水了,怎么想来争夺这份如此难吞下的悬赏钱。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哎!白妹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
虽然内心将白羽祖宗骂了个遍,表面却仍然是在讨好。
“嗯?想好了说哦——”白羽晃了晃手中的枪,暗示。
邢飞顿时吓得咽了咽口水,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裴拓,哦!也就是副团接了个悬赏令。我们才出发没多久,便有人联系他,说可以帮我们搞定:只要将你们引到指定的坐标位置,后续交给他们,我们只要收钱就好……”
“这种天下掉馅饼的事,你们也信?!”
“这、白妹妹,有些时候由不得我不信。我知道,听上去不太有信服力,可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而且现在副团走失,很可能被埋在山河的石头里……我能怎么办?!那么大笔的金额,谁看着不心动?!况且,别的不敢说,野蜂是长安到楼兰这片土地上最凶的佣兵团,一个五十多口人的军团需要张嘴吃饭的……”
可他却忘了,有时候并不一定有命拿。
见邢飞的表情不像是在说慌,白羽放下了指着对方头顶的枪。听见身后修罗郁郁地嘟囔:
“这世间,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回报。”
转头间,撞上修罗的眉眼,三分怜悯,三分悲伤,三分惋惜,又掺杂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感同身受。
似乎是明白修罗话语里的深意,野蜂佣兵团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忧伤好似会传染一般,竟令铮铮铁骨的汉子红了眼眶。想起死掉的兄弟们,邢飞低着头,微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
“罗兄弟说得对,我们是被利益熏瞎了眼。”
“联络你们的人,可知是谁?”
邢飞摇摇头:
“号码显示加密,对方还用了变音器……”
刚刚有些眉目的线索,又断了。白羽有些遗憾的收起了枪,转身回到车上。
身后的邢飞仿佛还没回过神,张了张嘴:
“就这样?”
修罗笑眯眯地看他:
“她要是真想杀你,几个脑袋都不够。走吧!”
野蜂佣兵团总算意识到他们又逃过了一劫,爆出欢呼声。背对着他们的白羽似被感染,一瞬间微微地扬起唇角。修罗却捕捉到了,跟着笑:
“师妹也有善良的一面,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白羽一怔,侧头正想问这话什么意思,却被超车驶过的邢飞抢了白:
“罗兄,白神,感谢两位的相助,大恩不言谢。我们会放出风声去,野蜂站在你们这边,之后骚扰你们的人也会少些。不过,楼兰可不比长安,鱼龙混杂的生存大战,警察也加入其中,还有形形色色的外国人。而真正想要你们命的人,怕不仅仅给了我们一家好处。”
修罗点头表示感谢,目送他们消失在视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