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刀叹了口气,看来今晚自己势难逃出赵家堡了。众人此时已向四面八方将其围住。游见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是你杀了他们三个?”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谢小刀看了一眼路兴平,道:“如果我说是路兴平杀了他们,你会相信吗?”
其实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他说什么,游见明都不会相信,但他好像除了这句话没有别的可说了。
游见明在冷笑,他继续道:“刀仁寒呢?”
谢小刀道:“他走了。”
游见明道:“去哪了?”其实他也知道问这句话也是多此一举,但他还是要问。
谢小刀道笑了笑,并不言语。
游见明道:“你为什么没逃走?”
谢小刀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个贼没能跑掉反倒要来怪追捕他的人,这是他们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但游见明却没有笑,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小刀道:“阁下莫非在寻找什么东西?”
谢小刀道:“没错。”
游见明道:“哦,是什么东西?”其实这句话他也不该问,但谢小刀却回答了他。
谢小刀淡淡道:“是一支簪子。”
游见明看了看他,表情很奇怪,道:“它对你很重要?”
谢小刀道:“非常重要。”
游见明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平静地道:“这是你的事,我不便过问,但你在赵家堡杀人就是我的事。”
谢小刀道:“我知道,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游见明也道:“我知道,但是如果赵家堡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的话,江湖上的朋友未免会笑话我赵家堡无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过头盯着路兴平。
路兴平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镇定了下来,笑道:“原来你早已知道?”
游见明淡淡道:“当我看到死者的伤口时,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从死者的伤口来看,我知道了只有你的剑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路兴平一脸疑惑,道:“何以见得?”
游见明道:“剑伤都一样,光凭伤口是看不出来的,但伤口上的药味出卖了你。”
路兴平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游见明还是一脸平静地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们所用的佩剑,都是我亲自发放的。除了他的。”他指了指孟一凡。接着道:“孟一凡他太骄傲,像他这样视剑如命的人是不会轻易改用别人的剑的。”
路兴平表情已慢慢变得僵硬,右手紧紧握住了剑柄,随时打算做生死一搏。
游见明又接着道:“还有你手臂上的伤,都是你自己划伤的。”他轻描淡写,自顾自地说着,连看都没看路兴平。
路兴平过了半天喉咙里挤出一句僵硬的话:“看来我今晚是逃不了了?”
游见明淡淡道:“我知道他们都该死,就算不是今晚死,日后也是要死在你手上。”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了路兴平,接着又道:“但你不应该欺骗我。”
路兴平反而平静了下来,道:“好,我知道了,动手吧。”
游见明转过身来盯着他道:“如果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会怎么选?”
路兴平看着谢小刀,拔出了手里的长剑,走了上去,冷冷道:“好,动手吧。”
谢小刀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
路兴平淡淡道:“就算杀不了你,死在你手下总好过死在别人的手下。”
谢小刀冷笑道:“你我两个此时已是瓮中之鳖,怎么死又有什么区别?”
路兴平道:“有区别,至少死得骄傲一些。”他的眼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谢小刀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尊严对一个人是多么重要,是一种哪怕是死也要捍卫的东西。
游见明一直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看来他也将尊严看得很重,为了赵家堡的尊严,他今晚必须拿下这个不速之客。
此时他看了一眼孟一凡四个值班的,道:“今晚有刺客在你们手底下闯了进来,你们竟然没有发现,这关系到你们日后在江湖上的声誉,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四人满脸愤怒,脸色难看,如受奇耻大辱。不约而同的迅速拔出了剑向谢小刀刺去,谢小刀跃出了包围圈,大声道:“且慢。”
游见明喝了声住手,淡淡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谢小刀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夜闯贵堡的目的吗?”
游见明眼光一亮,道:“你说。”
谢小刀笑道:“除非你能放我走,否则这个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
游见明道:“哦?此话怎讲?”
谢小刀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游见明上下打量着他,疑惑道:“你是谁?”
只见谢小刀在脸上搓了搓恢复了原来的样貌,游见明眉头一皱道:“谢兄近几日可谓名声大噪啊!”
谢小刀笑道:“所以今晚才做了不速之客。”
游见明道:“我两一向感情交好,谢兄何必如此呢?”
谢小刀道:“实在是戴罪之身,情非得已,还望见谅。”
游见明道:“既然是谢兄,我定当无话可说,虽行事有点不合常理,但酌情而言,也无可厚非。”
谢小刀道:“你想知道我发现的秘密吗?”
游见明看着他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谢兄的事,游某不便过问。”
谢小刀道:“好,时机到了定会全盘奉告。”然后他又看了看路兴平,路兴平一脸淡然,只是眼中一抹痛苦之色总是挥之不去。
谢小刀道:“其实路兄所做之事,我都亲眼所见,其情可悯,但行事太过乖张。”
路兴平冷笑道:“你不了解我,又凭什么评价我,如果你是我,说不定你会比我更乖张毒辣。”
谢小刀沉默了,他确实不了解他,他也不知道他生平有过什样的经历,但他这样的经历绝不会是愉快的。
众人都一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游见明道:“你走吧,以后别再进赵家堡。”
路兴平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你真的放我走?”
游见明苦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不了解你,又怎么能评价你?何不试试给你一个机会呢?”他说了这句话,眼里也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路兴平出了赵家堡,谢小刀也跟了出去。
路兴平看起来一脸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样子。谢小刀追了上去与他说话,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路兴平只是继续往前走,看也没看他一眼。谢小刀又道:“那天给我送信的人是你吗?”
路兴平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道:“没错,就是我。”
谢小刀道:“那四名狱卒是你杀的吗?”
路兴平看着他冷笑道:“我干嘛要杀他们?”
谢小刀又道:“你喜欢方姑娘吗?”
路兴平不耐道:“哪个方姑娘?”
谢小刀道:“方甜甜啊。”
路兴平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谢路二人出了赵家堡,天已拂晓。谢小刀看着惘然若失的路兴平脚步散漫的身影,心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谢小刀走了一路,也没见到刀仁寒,他拿出银簪瞧了瞧,觉得还是去首饰店里探个究竟。
“给我看看你们店里面有这样的银簪吗?”
老板笑嘻嘻从谢小刀手里接过银簪,看了一下,笑道:“有,这样的银簪,客官要几支?”
谢小刀道:“你确定有吗?你一定要看清楚哦,上面簪花的方向向左还是向右。”
老板笑道:“我说有就有,你不相信,你自己拿着对着看,什么向左向右?雕的花都是一样的。”
谢小刀拿了好几支,反复对比确实是一模一样,又问道:“那有没有花的方向和这个相反的?”
老板拿了一大堆过来,笑嘻嘻地道:“这些都是方向相反的。”
谢小刀道:“我说的是其他地方和这个一模一样,只是花的方向不一样的。”他特意把“花”字拖长了说。
老板一脸不耐道:“你不是看过了吗?你到底要买不买?不买就别打扰我。”
谢小刀先后将这卖簪子的商铺都找了个遍,根本没有和这个簪花相反的,他满脸气馁。那看样子这支簪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莫非是花轩玉的那支特别?但据刀仁寒的分析,应该是这支特别啊。他此刻肚子很饿,也无暇多想了,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去看花轩玉那支是什么样子的。
忙了一整个上午,他肚子很饿,点了六盘菜,四碗饭,外加一坛竹叶青,吃了个精光。然后前往范家堡。
此刻花轩玉就在他面前,她脸颊微胖,笑容亲和,一副雍容华贵之象。花轩玉待他热情非常,殷勤备至。谢小刀正赶上他们吃饭,只见他们面前一张宽大的转动桌上,菜肴花样繁多,香气袭人,丰美无比。谢小刀后悔了,他正后悔为什么自己吃过了饭,而且吃得特别饱,直到此时已是有心无力了,如果可以打包带走的话,他真想将它们全部带走。
吃过饭。谢小刀道:“在下此次赶来,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花轩玉笑道:“看得出来,但却不知有什么事能帮到你?”她的笑容亲近和蔼。
谢小刀拿出了银簪,放在她面前道:“我想知道夫人是否也有这样的银簪?”
花轩玉吩咐了一声,侍女立刻去将奁妆匣子呈了上来,里面的簪子多得不可计数。其中有几支银簪子看起来和这一支很相似,但只要稍微细细一看就会发现,其实它们只是银簪子,做工与这一支并不相同,而且每支看起来都不一样,对比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但是簪花的雕刻方向与此完全一致,直找到最后,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自言自语,喃喃道:“不可能呀?”花轩玉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谢小刀此举定有用意。只见谢小刀愁眉苦脸,好似在冥思苦想,又仔细将全部簪子看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谢小刀突然道:“夫人确定全部的簪子已在内了吗?”花轩玉从挽着的发上取下了两支,道:“现在全部在内了。”
谢小刀一看,这两支从外表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它们的不同之处了,或者说根本就不用看,因为一支是玉做的,另一支是纯金的。他内心失望了。
花轩玉看着他的表情已猜到了他的心意,她温声道:“你说的这种簪子好像本来就没有。”
谢小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夫人慷慨相待,在下这就告辞。”
花轩玉盯着他看了一下,脸上有一抹不悦之色掠过。
谢小刀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他立马起身正要走。
只听花轩玉道:“既然来都来了,干嘛不去看一下她呢?要走又何必急在一时?”
谢小刀摇摇头道:“我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但我就是没胆,我不敢去看她。”
花轩玉道:“可是如果她知道你今天光临寒舍而没有去看她的话,她会失望的。”
谢小刀犹豫了一下道:“她最近还好吗?”
花轩玉冷笑了一下,道:“好与不好,谢大侠何不亲自去看一看呢?”
谢小刀叹了口气道:“我还是不能去,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毁掉。”
花轩玉哼了一声,冷冷道:“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总喜欢朝三暮四,拈花惹草,事后无情寡义,见异思迁。”
谢小刀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沉重了起来,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花轩玉又道:“你真的确定不去看她了吗?”
谢小刀心下游移不定,他本来以为时间的流水会慢慢地将这件事冲淡,但他错了,有的事就像写上了黑字的白纸,即使淡去了,也会留下污迹斑斑的阴影。他突然觉得他应该去看看她,毕竟这件事始终都要面对,逃避终究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