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航远很安静，似乎不太愿意说话。江临水却很尴尬，找了点话题。“现在才几点，你已经喝了这么多。”
他讪笑，“饭量代表工作量，酒量代表业务量。其实谈业务成功与否没有技术含量，连脑子都不用带，带上一个海量的胃就可以。喝赢他，不签也得签。”
江临水皱眉瞪住扑朔迷离的他，狐疑道：“你是在忽悠我吗？”
不料他爽朗地笑。“今晚这位是东北来的客户，一上来就是白的，只差没用大碗喝，投其所好而已。”
江临水担心地问：“你不会自己开车吧？”
“刻意违章我不做，等下还有下一场，司机过来接。”
顾航远突然转换话题，像猫一样眯着眼睛，慵懒而锐利地瞧着她。“你今晚又去参加相亲大会吗？”
江临水别过脸，逃避他的目光，抚额轻道：“你猜。”
“我说是。”他几乎是肯定的。“刚才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你是从那一层下来的。”
江临水目光闪躲，反正不承认。
“有遇到合适的吗？”他继续调侃。
“没有。”江临水连忙否认，脸刷一下子红透了，中了他的圈套。
她有点捉急，口不择言。“那你呢？你还有去参加吗？”
他摇头。“上次之后没再去过。”
刚好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顾航远让侍应结账，绅士地问江临水：“需要帮你叫车吗？”
江临水摇头。“我还想坐一会。”
顾航远叮嘱：“一个人回去小心点。”
江临水嫣然一笑。“我回到家要给你报平安吗？”
“可以。”顾航远从皮夹子里掏出名片递给她。“顾航远，很高兴认识你。”
江临水鸡手鸭脚地翻找包包，与他交换名片。
“江临水，名字很特别。”
他单手扣西装的纽扣，与她说再见，临走之前赞赏地笑。“你今天打扮过，很漂亮。”
江临水窘态，不自然地说：“谢谢夸奖。”
他走后，江临水凑身落地窗边俯瞰川流不息的马路，猜想疾驰而过的车辆那么多，究竟哪一辆上面藏着顾航远。
现在的企业之所以更喜欢聘请单身的男女青年，是因为他们更愿意加班。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江临水吃着泡面加包装鸡翅，盯住顾航远的名片灵魂出窍。
没有他的来电实属正常，只是江临水还是暗自希翼他的电话。
“你鬼鬼祟祟在看什么？”蓝彩蝶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毫不客气地抓起辣翅往嘴里塞。
江临水立刻把名片拽在手里，搪塞说：“没什么。”
她试着转移话题，“你今天发神经吗？这么晚还在公司的？”
蓝彩蝶不顾形象地吐出骨头。“在等子尧，他有事忙晚点来，天气冷，不想乱跑，窝在公司等最好。”
江临水只想快点支走她，夸张大喊：“你的唇膏都掉光了，怪难看，赶紧去补妆。”
“大惊小怪，有蹊跷，你究竟在藏什么？”蓝彩蝶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名片。
江临水扑过去抢抢不过她。
“一张名片而已，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我还以为是金卡呢。”
“顾航远。”她默默念着名片上的名字。“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哪里听过。”
江临水敷衍道：“就一个客户的名字。”
“是吗？”蓝彩蝶疑心着。
“不会是你前男友吧？”江临水灵机一动，诡异地睨住她。
蓝彩蝶娇娆地耸耸肩，“不出奇哦，前男友太多，记不过来。”
蓝彩蝶不再好奇，又关心起她来。“怎么总吃没营养的东西，难怪胸|部这么小，还不赶紧补一补，摸着都没手感了。”
说着魔爪已经抓向江临水，两人嬉嬉闹闹地又玩了起来。
刘情情是江临水在一次义工活动认识的，那次是拍爱心公益短片。刘情情扮演一个艾滋病患者，江临水扮演一个被酒驾撞伤的受害者。一个浑身是针孔，一个浑身是血。拍摄完毕，两人卸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你一句我一句吐槽，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
刘情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小时候做过一次手术。
这天一大早，江临水接到她的电话，说有事见面聊一起吃早餐，江临水应允了，挂掉电话瞧一眼时间才六点多。本来江临水提议去欢乐餐厅，刘情情说贵，于是约定在麦记。
江临水到了目的地，一眼看见坐着玻璃窗边女孩，心如止水般静悄。
江临水先买好套餐，一并端过去，周日的清晨，大家都还懒散躲被窝里，餐厅里面人很少。
江临水给她买了一份全餐，刘情情孱孱弱弱的，吃这些食品对身体不好，又另外给她加了一盒儿童牛奶。
刘情情读了四年美术，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艺术家。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名，所以生活有点穷困潦倒。
江临水坐下，微笑跟她打招呼。刘情情惯有的文艺风，清汤挂面，棉布格子连衣裙，织着两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
对上她的脸，江临水吓了一跳关心地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刘情情苍白的脸竟没有一缕血色。“我昨晚整夜没睡。”
江临水挑起眼睛，虽是疑问却又肯定，“又画画一晚上？”
她点头，“我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闲来无事，不如作画到天明。”
江临水严肃道：“你这样不行，身体吃不消。”
她虚弱地笑，“赶在身体吃得消之前，多干点自己喜欢的事。”
江临水听了觉得不妥，追问：“怎么了？”
她低头呢喃：“我要走了。”
走？回家？还是活不久的意思？
她又补了一句，“我这次约你出来是跟你道别的。”
江临水耐着性子又再次问：“怎么了？跟我说说。”
刘情情感觉有点低血糖，喝了几口牛奶才开口。
“我已经几个月没钱交房租了，我不敢跟房东正面冲突，已经处处躲着避着，我前几天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一直关着。猜不到房东好狠，从门缝往里放烟雾，我被熏到不行，你也知道那房子没有窗……无可奈何之下我就把门开了，房东二话不说就跟两个亲戚把我的画全部都往路上丢，我去抢，去搬回来……推推撞撞之间我晕过去了，120来了把我送去医院，院方检查我因过激举动呼吸难受乏力，诱发心悸不适，疑似心脏病复发。这病本是要长期吃药的，我离家这几年，断断续续也没吃多少，随着年龄增长并发症也增多，医院觉得事态比较严重，通知了我家人。这几年我一直躲着他们不见，这下避无可避，我爸妈一边大发雷霆一边呵护备至的。我看他们白头发长多了许多，我妈那么在乎外表的人也生出很多鱼尾纹。而且，这病也得再进医院住一段时间……我就答应跟他们回老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