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趁着还没开饭,小雯带着我参观刘嘉益的书房。真的像小雯说的,他的藏书有很多,名著几乎应有尽有。让我目不暇接。小雯说,你想看就拿几本回去看好了。我说,那当然好了。我挑了几本书。然后跟小雯出来。我看见一个男人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他穿着一件黄黑格子的鸡心领毛衣,看得见里面的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西裤,看起来倒是挺精神,挺干净。我说:“你好。”他赶紧把菜放到餐厅的桌子上说你好。小雯说,我给你们介绍。他是楠。楠,这是我常给你说起的菲。我们互相握手。我看清楚他的长相。他瘦高个,眼睛不大,鼻子挺高。嘴巴正微笑的看着我,牙齿因为抽烟而有点发黄。我们一同帮忙把菜端上桌。他的手艺确实不错,红焖大虾,红烧肉,狮子头。还有一盘香菇青菜。给我的感觉这个人非常喜欢吃肉。我倒是喜欢吃他做的香菇青菜。清淡一些。
我夸赞他:楠,你的手艺真不错。”
他说:“离婚几年了,带着儿子过,不会做饭不行啊。”
我说:“哦。”
我拿眼睛看小雯,我就说奇怪呢,原来这个人就是她那天给我介绍的对象啊。她端着碗扒饭,不敢看我。
我问他:“楠,你喜欢看书吗?”
他说:“现在哪儿有时间看书呀,整天忙的要死。”
他说:“嘉益,你家的碗质量挺好,多少钱一个买的?”
刘嘉益说:“哦,我早都忘了。”
他说:“那天我在超市看见这样的碗,质量好的6块钱,不好的也要3块钱,你家的这个应该是6块的。还有那个一次性的杯子。你要会挑。好的100只才4块或者五块,有的7块多的还没有4块钱的多。”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这样的男人做饭是可以,但也太婆妈了吧。这种小事?。
吃完饭,我赶快开溜。
小雯:“不早了,那我先回了。”
我给小雯使眼色。小雯说:“我送送你吧。我说不用了。”
楠跟出来:“菲我送送你吧,我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再跟他们聊聊吧。真是不好意思。呵呵呵。”
看着他进去,我长舒了一口气,晕死了。这就是小雯的品味。看我下次怎么收拾她。
年关将至,大批的人涌到街上。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另我想不通的是,这些人平常都是藏在那里。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我不敢上街,怕那吵杂的坏境。会吵的人头疼。但晚上11点的时候突然停电。家里黑乎乎的另人害怕。我摸黑穿上大衣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到了街上。从小就害怕黑暗。特别是晚上。我打算去超市里买几根蜡烛。但街上的小店几乎都已经关门。走了好久才看见一个小店亮着灯光。我走过去,很小的一个商店。只有窄窄的一个通道。我进去,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杨。
他正弯着腰在货架前找东西。很专注的样子。我就那样被定在了那里。眼眶里有液体流了下来。我以为再见他不会再有感觉。原来一切都只是被我强压在心里。看见他的这一刻。我才知道思念从未远离。
“请问,你要买什么?不要站在这里,会妨碍别人进出的。”店老板对我说。
我不得不说:“我要买蜡烛。”
杨回过头来。“菲,怎么是你?”
我说:“是我。”
他说:“我加班,刚下班。来买几包方便面。你呢?”
我说:“我买蜡烛。”
“哦,停电了吗?”
“嗯,”我的脸上挂着泪,窘迫的站在那里。像个傻瓜。
他说:“我送你回去吧。我知道你一直都怕黑。”
我傻傻的说:“好。”
他拿上店老板递过来的蜡烛。跟在我后面向我的住所走去。
外面开始飘起了雪花。
我说,你只穿工作服会冷。
他说:“不冷,里面有毛。他翻开他的蓝色制服,里面确实有一层像羊毛一样的东西。”
他说:“菲,你好吗?”
我说:“还好。你呢?”
他回答:“也好。”
我发现我们之间突然生疏了许过。
我们点了蜡烛,在我的房间里聊天。
他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我说:“我不能嫁给你。会有压力。你年轻,有作为。我嫁给你只会妨碍你。再说了。那样我心里也不舒服。压力很大。我会害怕,我已经不再年轻。我怕我会变成一只惊弓之鸟。”
他说:“你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说:“他们不是别人,是你的父母。他们只想看到你有一个光明的前程。而这一切有可能会毁在我的手里。”
他说:“你在胡说什么,这跟前程有什么关系?”
我说:“怎么没有?名誉会影响人的一生。”
他突然泄气,说:“过完年我就回去了,在我们那里找了一份工作。辞职书已经都交了,这里有我太多的回忆。”
我说:“很好。”然后用手擦眼泪。
他问:“你为什么哭?”
我说:“没什么,只是因为别离。”
他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只要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会留下来。那你也不用伤心了。”
我说:“只能这样。我不要你留下来。哪怕承受离别之苦。”
他说:“你总是这样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
我对他说:“一切都会过去。”
他说:“是吗?”声音低沉沙哑。
我说:“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他说:“我等电来了再走吧。要不然你会害怕。”
我不再说话。我们就这么坐着,在摇曳的烛光里伤心。
电突然就来了,屋子里一片通明。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我跑过去把其它的开关都关掉。只剩下客厅的。
他站起来,说,我走了。
我说:“好。”
我送他到门口。
他突然抱我。我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流泪。
他说:“只要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走。现在说还来得及。”
我说:“你走吧。”
他放开我,说:“你是个无情的女人。”
我沉默。
他转身离开,大踏步走了。
我靠着门框哭泣。
那一天我又梦见在海浪里颠簸。四周黑乎乎的,只听得见海啸的声音。我拼命的划桨。但却总是在原地打圈。我急的哭了起来。醒来,才知道是一个梦。我痛苦的床上抽泣。
迪迪从我的拖鞋上坐起来,竖着耳朵看我。然后把两只爪子撘到床边,我把它抱上来。我说:“迪迪,你会一直陪着我,是吗?”
我抱着迪迪回了趟家,妈妈看见我吓了一跳,她说,你怎么瘦成了这样?我说,我生了一场病。不过现在好了,我没有告诉她我经历了一场恋爱。她给我买排骨炖汤。做我爱吃的菜。家是一个疗养的地方。明天回去,但愿我能康复。
荣进打电话问,菲,我們几个同学要开车自驾游,你去吗?我说:“去。”他显得很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干脆。我说,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说,不去,再让你恳求几次。他说,关键是恳求了你也不去。我说,我真的这么难说话。他说,你不觉得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他说:“我只是碰运气,希望你那天心情好就同意了。”我说:“呵呵,那么这次你碰对了。”
我坐他的车,一路急驶。我说,为什么现在去山里?会很冷。而且如果下雪路会很不好走。他说,去了你就知道,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冷。那里有炭火。我听过天气预报,这几天不会有雪。车里开着暖气,让人感觉有些闷热,把窗户开了一个缝,冷风呼呼的钻进来。有新鲜的感觉。
车子在盘延的山路上行走。让人心惊胆战。但荣进开车的技术却是一流。一直很稳当。
他说:“菲,跟我说说话吧,要不然会瞌睡。”我说:“好。”
“你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他说:“没有,交了就不敢叫你了。”
我说:“哦。”
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又一个人了。”
我问:“谁告诉你的。”
他说:“听一个同学说的。”
我说:“没办法。我现在想通了,还是找个离过婚的人妥当。”
他说:“你为什么总是不考虑我呢?”
我说:“太了解了。”
他哈哈大笑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他的笑话总是那么多。
他说:”计生办去偏远的农村普及计划生育,看见一个放羊的男孩就问他。你知道为什么近亲不能结婚吗?那男孩说,知道,因为太熟了不好下手。“讲完:”他自己先大笑了起来。“我笑:“是啊,太熟了是不好下手。”
我说:“荣进,我太疲惫了。离婚这么久,一直在相亲,却总是遇不到合适的。有时候就想这么一个人过算了。但考虑到老了以后,孤苦伶仃又害怕。”
他说:“谁说不是呢。少年夫妻老来伴。总这么着不是个办法。”
我们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农家乐。他把车停好,在寒风中下车。其余的几辆车也先后赶到。
其他的几个人都是跟荣进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我们站在空地上等他们也把车停好。
这应该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但因为是冬天,树木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偶尔看得见一两株四季青还绿莹莹的。但山农为游客准备的客房却很暖和,他们烧的土暖气。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床,一台电视机,有的房间还有麻将桌。供游人休闲。
客房外面的左侧有一个池塘。里面养着很多的鱼。看见有人穿着不透气的皮衣在里面打网捕鱼。
我们点了一桌菜,吃完了他们开始玩麻将。我躺在床上翻开随身携带的书来看。直到傍晚。我们穿上厚棉袄。去山林里面转。风吹着树木发出的声响,像狼嚎。地上是厚厚的一层落叶,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枯木和落叶,萧瑟和苍凉组成了一个世界。树木哀哀的伫立。
我说,这就是野外和城市的分别。在城市里水泥建筑阻隔了一切自然的东西。也让人越来越麻木。
“所以要来这里找回丢失的人性。”荣进说。
我踩在一块石头上问荣进。“荣进,如果有下辈子,你选择做什么?”
他说,随便什么都好,就是不想做人,真他妈麻烦。那你呢?想做什么?
我说:“我要做一块石头。做石头就永远不会受伤害。被别人踢一脚,别人还疼呢。”
但是那样有意义吗?没有感觉没有呼吸,没有快乐和悲伤。他问。
我说:“我有时候有被撕扯的感觉。但只能承受。很多的无可奈何,无可奈何的接受一切。很痛苦。”
他说:“谁都一样,是人都得经历这些。”
我说:“但是我真的想逃避。”
我们在年关将至的冬夜,跑到山里来。只看到荒凉的山丘和枯木。一片惨败的景象。
我说:“生命总是在轮回,就像这些树木。明年开春就会变成绿色。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时候还能来。
他说:“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我还带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