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画廊旧梦
几个星期过去，原本已经习惯在温和的陈总和幽默的迈克手下做事的员工，也不得不接受今后要在这个不苟言笑的冷艳美女手下做事就必须要修改自己态度的事实，当然，有经验的员工也相当佩服这位前世清经理，她的一套做法的确是更加适应寰宇在国内的业务顺利进行，毕竟迈克还是对海外事务才更有掌握力。
八卦在柳清眉加入寰宇时曾一度大肆猜测，想象才能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文章写得有模有样，什么“为爱抛江山沦为打工妹”，把柳清眉写成一个久经情场后发现真爱，并且为了得到真爱义无反顾的抛弃荣华富贵的敢爱敢做的富家女。还有讽刺陈轩柟的文章“没落贵族凭什么坐享齐人之福”，文章把陈轩柟骂的狗血淋头，温和儒雅变成懦弱无耻，家世也被挖出来大晒，把费雅琴气个半死。甚至于别人眼中的受害者赵惢平也被骂，“本是大奶位偏成二奶命”，把赵惢平的母亲气得直数落自己女儿还没结婚就管不住男人。倒是几位当事者和没事人一样，每天该谈生意的谈生意，该开会的开会，该去画廊做事的照去，让等着看热闹的人着实失望了一把。
这天，陈轩柟正忙着和加拿大分公司的负责人视频商讨，手机响起来，看看屏幕是赵惢平来电，于是先对着电脑说抱歉，暂时中断，然后赶紧接通。
“我的未婚夫，大忙人，但愿我没有打扰你工作！”赵惢平稍带戏谑的声音传来。
“呵呵，不会。”陈轩柟略带歉意的说，“惢平，最近画廊忙吗？”
“哇，你居然还记得关心我一下，我啊，最近可是被我妈念到吐血，你就电话一通算啦？”赵惢平毫不留情面的指责他，“你现在是抱得美人归，就彻底连场面都不做了啊！”
“对不起，惢平，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够圆满，一直想当面谢罪，只是最近公司管理及业务进行调整，真的是很忙。”陈轩柟扶扶眼镜，“你看是否需要我去探望伯父伯母？”
赵惢平扯嘴笑了笑，不过他看不见。“探望倒是不必了，不过下周末画廊有著名画家康国进的最新系列展出，画廊特别为此举行一个小型酒会，到时候会邀请几位同行，但是更多的还是本市具有艺术品购买力的商界老板，简而言之，我需要一个男伴，希望你到时会出席。”
“好的，我明白。”陈轩柟应下，他从赵惢平话里知道这次是因为有商界的人出席她才会要求他出现，也算是从侧面让赵家脸上好看些。平心而论，他的这个合作伙伴是真的很明理，做事也有分寸，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费雅琴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正好，就借此机会让两家的长辈都安心，也让自己的耳根清净清净，最近真是接母亲的训人电话接到手软，幸好她从不去他的公寓。
挂掉电话，又赶紧打开视频继续会议，下午就招进迈克将近三小时。迈克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蓝灰色的眼睛更灰了些，“Mary，请帮我订周三去温哥华的机票。”
“好的，需要返程票吗？”Mary熟练的调出资料，准备发传真。
“不用了，谢谢，我这次还不知过去多久才能回来呢！”迈克有些有气无力的说，完全不像平时幽默活跃的样子。
“怎么了，你不想去加拿大吗，那边不是有你的伊丽莎白吗？”Mary一边忙碌，一边不忘打趣。
“噢，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伊丽莎白！”迈克抱头作出苦恼的模样，“我跟随Ranen来中国时，没有和她告别，不知道她会不会恨我！”
Mary掩嘴一笑，“不辞而别，当然会啊！不过这次回去你正好和她旧情复燃啊，就是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男友！”
迈克闻言神色夸张的呼一口气，“这样更好，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交新女朋友了！”
“哼！”Mary不屑的撇撇嘴，“机票搞定，下班前会送过来。”
“小Mary不要生气嘛，我离开其实最舍不得你了！”迈克油嘴滑舌道，“瞧，你的嘴都可以挂奶瓶了！”
“噗嗤”Mary被他逗得绷不住脸，“是油瓶啦！而且，你舍不得的可不是我，是柳理事吧！”
“还是小Mary最了解我！”迈克先是挤眉弄眼，然后故作严肃的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帮我盯着，不要让其他男人有机可趁，我一回来就一定捷足先登！你知道，我是最信任你的！”
Mary白白眼，“迈克，你要追求柳理事先把我们中国的成语学学好吧！你还想捷足先登呢，真不把陈总放在眼里啊，我看说不定这次派你去加拿大就是陈总看你碍眼！唉，也不知道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故意装傻，奉劝你一句，你这个情敌一定会赢噢！”
迈克摸摸下巴，认真思考的样子，Mary以为他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哪知一开口就气人，“Ranen给你发多少薪水，你要这样帮他？”
“懒得理你呀！”Mary翻了一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迈克到底还是老外，属于行动派，想到什么就马上实施。Mary一抬眼就只看见迈克的脚后跟已经迈入柳清眉的办公室，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个老外居然敢和老板抢女人，脑子真是太不灵光了！算了，好歹自己已经提醒过他，也算够意思了！
不知道迈克在柳清眉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总之大家看到的直接结果就是下班后二人有说有笑一起离开公司，并且据目击者称柳清眉还上了迈克的车！
第二天一早，茶水间就变成寰宇八卦的中心，不知谁眼尖一眼瞄到小郭，便一把把他捉进来。小郭一向是寰宇八卦族的最爱，所以他在茶水间的地位是很高的。进去后听那些嘁嘁喳喳半天，最后很不屑的“呿”了一声，只留下一句“迈克不足为患”就开门出去，完全不理会背后那些为什么为什么。
哼哼，为什么，他万能助理小郭的称号不是白来的，他是什么人？拜托，他可是陈轩柟身边最近的人，早已习惯于捕捉老板脸上的细微表情。想想当初是谁目睹陈总初见柳理事时激动得脸红，是谁目睹陈总为了柳理事和高朝大打出手，是谁目睹陈总在海阳度假村为了柳理事紧张到下巴紧绷，是谁目睹陈总为柳理事烧烤时的细心，是他小郭啊，全寰宇找不出第二人！
就拿这件事来说，为什么他敢肯定迈克没戏呢，就是因为他之前给陈总端茶水时“顺便的”“刻意的”观察了脸上的表情。神情自然，和往常一样仔细的看文件，没有丝毫的嫉妒、愤怒、甚至是不开心，这就说明了一切！真替陈总高兴啊，总算是没有像高朝那样强劲的对手了！咦，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头啊！一来，陈总还有正牌未婚妻赵惢平小姐呢，二来，那花花公子高朝最近怎么这么安分？
话说昨晚陈轩柟一个人在家等待柳清眉的那段时间并不像小郭所想的那样镇定、不当回事儿，纵然他自己深知迈克并未对眉眉心存什么暧昧的心思，但是想到眉眉和一个幽默如迈克的男子在一起整个晚上，就如坐针毡。他们会说什么呢，迈克那么会逗女人开心，眉眉和他在一起会比和自己这么一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更开心吧。郁闷！烦躁！下班后强迫自己在公司呆了两小时，回到家洗澡、看文件、看电视、坐下站起来、站起来坐下、走来走去，已经习惯家里有眉眉存在，这么一来浑身不自在。
柳清眉和迈克的确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夜晚，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迈克在讲话她听。迈克是芬兰人，两人在英国时租一栋房子，交谈后才得知居然也是同一所学校的外国学生，也就在求学期间建立了友谊。后来陈轩柟去加拿大深造，但是两人并没有分开多久，巧合的是迈克毕业后所在的公司派他去加拿大分公司，于是两人又遇上了。再后来陈轩柟开公司邀请他时，他想都没想就辞掉了自己的工作，又到陈轩柟回中国开国内部，他也跟了过来。一路以来不是没有坎坷，但是迈克及其信任陈轩柟。他想了想，说，Ranen是天生的商人！迈克讲了好多趣事，让十年间空白的陈轩柟突然在柳清眉心里鲜活了起来。
后来柳清眉婉拒了迈克送她回家的好意，自己打车回到公寓，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深锁眉头的陈轩柟。
“回来了？”
“嗯。”
“累了吧？先洗澡吧。”
“嗯。”
陈轩柟看着柳清眉面带笑容的走进浴室，懊恼的暗骂自己为什么面对多大的生意都能微笑对待，但是一遇到眉眉就只像一个傻小子般没辙。
柳清眉泡在浴缸里开心得很，这个书呆子，明明想知道却说了两句那么傻的话。哈哈，想到迈克讲的那些趣事就想笑，陈轩柟居然那么对待喜欢他的洋妞，真不知道他那第一名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周末陈轩柟先去接赵惢平，然后一起去画廊，由于赵惢平是这次酒会的操办人之一，所以他们特意来的早一些。赵惢平让陈轩柟在画廊走走看看提高艺术情操，她则去她的老师同时也是这间画廊的老板身边帮忙了。
陈轩柟也就在画廊来回参观起来，从小受爷爷的熏陶，对于国画这样的传统艺术多少还是有点研究，但是对于前卫的后现代艺术就基本没什么见解了，来回简单浏览了一圈，兴趣缺缺。来画廊的路上听赵惢平说这位康国进是近年来艺术界炙手可热的画家，他的作品在几次拍卖会上都以令人咋舌的高价拍出，而且他与那些一心做艺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不同，他的身上看不到艺术家惯有的清高，反而与很多商界人士都关系良好，有时会给人错觉认为他是一个具有艺术气质的儒雅商人。赵惢平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边带点嗤笑，其实她对那些全然投身于艺术在众人眼中有些神经质的创作者们很钦佩，那些人的执着也好、偏执也好，在她看来是值得尊敬的。
她笑着说，“你知道吗，我最热爱的画家是梵高，而这个康国进，你别看他这几年吃得开，也不过是个附庸权归的媚俗之人罢了。若不是看在老师的份上，我才不会操办他的画展和酒会。”
陈轩柟听了难得的反驳她，“你这么说，那么你的老师岂不也只是一个经营画廊的铜臭商人而已吗？那么作为他的学生的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惢平打断，“不许你这样说我的老师！”
难得见到赵惢平如此直接不高兴的样子，陈轩柟一怔，“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
赵惢平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有些过，连忙说，“不好意思，刚刚我不应该那样说话，只是你不了解老师的为人，我做学生的一时护师心切罢了。等以后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他们人一到就分开，他也还未见到让赵惢平尊敬的老师。
正看着一幅画发呆，就听身后传来赵惢平戏谑的声音，“陈总，好眼光啊，这幅画是康国进的得意之作哪！”
他微笑转身，看到赵惢平和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
“我来介绍一下，老师，这位是陈轩柟，这位是除了梵高以外我最爱的罗老师。”赵惢平笑着为初次见面的二人介绍。二人客套几句，老师便和陆续到来的宾客寒暄，赵惢平便领着陈轩柟一一讲解画作。
陈轩柟的心思却还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这位罗老师看向赵惢平的眼神绝不是老师对待一个学生那么简单，可是看赵惢平的表现，却是的的确确把他当做师长崇拜。若不是赵惢平明知道却故意装傻的演技太好，就是真的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陈轩柟，你有没有在听？”一旁的赵惢平终于发现这位的走神。
陈轩柟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的确走神了，只是在想你的老师。原本一直以为是抚着白胡须仙风道骨的老者，没想到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不过仙风道骨的气质还是有的。”
赵惢平一听他是在想老师，本来不大高兴的语气马上变得兴奋，“其实我的老师还不到四十，三十六七岁的男人，正值一个男人最美好的年纪呢！”
陈轩柟再次难得的小心八卦，“有师母吗？”
赵惢平怔了一下，似乎很意外这个问题，“没有，老师他是专注于艺术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去想人生的俗事！”心中突然闪出一丝不快，却又瞬间湮没，再开口，又是开心的语气。“其实我很小的时候还在祖父母家就认识老师了，那个时侯老师还是艺术学院的一名学生，是祖母一个朋友的亲戚，听说我要学画画，就把他介绍给祖母，于是每个周末老师都会来祖母家教我画画。大概持续了半年时间吧，他有一次上完课和祖母辞职，说要准备出国的事，不久后就要出国深造了。祖母说些鼓励的话，而我当时突然跌落进巨大的失望中。我急着问他要去哪里。他笑着对我说，小惢，老师要去大画家梵高的故乡，你长大后来找老师啊！我听了这话，突然就像是有了一个约定一般，心中的失望马上就变成了期望。那个时侯我就盼望着自己赶快长大，那样我就可以去梵高的故乡找老师了！”
赵惢平看着陈轩柟笑了笑，“很傻吧，那么小就喜欢上一个认识半年、每周出现两次的人，何况那个时侯老师已经是个大人，而我还没小学毕业，我是不是太早熟了！以至于别人的青春期都有一场朦胧甜蜜的早恋，而我只是抱着一个逐渐模糊的影像迫切的希望长大。后来我终于长大了，可也没有去梵高的故乡，而是去了美国，爱上了另一个人。再回国去祖母家偶尔遇到了老师的那位亲戚，才得知他在这里经营了一所画廊已经好几年，于是便跑来帮忙了。只是这么多年后再见到老师时，才发现十几年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一场梦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