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要继续,北风也持续低吼着。艾茉莉和舍友们终于熬过了这个蜷缩在被子里的冬天。
春天来了,万物都是新的,学校在寒假里装修了教学楼和宿舍楼,整个学校从里到外似乎都变新了,宿舍门前的金铃木发了芽,去年的金色绒球依旧挂在树枝上,随着春风左右摇摆。这空气似乎都是新的,舍友们开心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艾茉莉一人独自无语,虽然已经回到学校好几天了,可她依旧闷闷不乐,那个家,有那个女人的那家她回去过了,那边还有两女儿,一个比自己大一岁,一个比自己小一岁。
也许是年龄相仿,也许是境遇相同,那两个女孩子倒是很容易相处,她们的爸爸是得肝癌两年前去世的。一个女人供两个孩子上大学,也确实不易。再想想独自一人回家,冷冷清清,连顿热饭都没有,艾茉莉选择了学着去接受,她的心中做了退让。
可是有些事情总觉得是欲盖弥彰,这个“后妈”无论再怎样刻意的热情对待艾茉莉,每当艾茉莉看见她两个女儿陪在她身边的样子,就难免的神经过敏。当然,相信那两个小姐妹看艾茉莉和爸爸在一起,也肯定会是同感。
艾茉莉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家,自从妈妈不在以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家回不去了。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无时无刻眼前不浮现出妈妈的样子:厨房里,妈妈系着围裙在做饭;洗手间里,妈妈拿着毛巾在擦头发;那咖色的沙发上,妈妈在躺着,手里拿着遥控器换台;那卧室里,妈妈抱着艾茉莉入睡......太多了,太多了......艾茉莉捂上了眼睛,她害怕呆在这个家里,于是借口提前几天开学,一到日子便逃也般的回到学校,艾茉莉的父亲和后妈也许猜出了艾茉莉的想法,但也并没有多做挽留。
“孩子长大了,就不属于我们了,她有她的世界。”艾茉莉的父亲叹了口气说,艾茉莉的后母本来还想说什么,听了艾茉莉爸爸的话,便也随艾茉莉去吧。
“你知道吗?听说几个大公司在咱们区搞了一个活动,选拔校园英才,如果被选中会有一万块奖金,还可以去海边旅游。”艾茉莉的一个舍友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小贞走到艾茉莉的旁边,试探艾茉莉:“反正闲着咱们也没事干,不如咱们也去参加这个活动吧,万一能赚到钱呢!”
艾茉莉看了看小贞,又看了看那个舍友道:“有什么具体要求吗?知道是比什么吗?”看来艾茉莉是感兴趣的。
“唉,管他那么多呢,咱们先报名吧,先有入赛资格再谈其他。”上铺的东北女孩一口浓郁的东北腔,跳下床来穿鞋。“在那儿报名啊?”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那位刚进来的舍友。
“就在7号教学楼......带着身份证。”
北京某大学校园七号教学楼门口,几把遮阳伞下摆着几张课桌,桌子上放着醒目的报名处桌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坐在桌子前貌似是在写着什么。他们的背后挂着一道条幅,上面写着“悦煊杯校园精英选拔大赛”,而在他们的对面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就是这里了。”艾茉莉的舍友们也一股脑的排在长长队伍的后面,似乎大家对于这个比赛的热情都很高,但这个比赛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人员聚集的力量如此强大,很快,舍友们便从这些报名的同学口中得知,原来这是一个销售大赛,企业当然不可能做赔本买卖,这几个商家联名搞活动,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打响企业的知名度,为企业创造经济效益。
虽然还是不明白到底要销售什么,但是对于艾茉莉来讲,自食其力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与其在宿舍里天天对着四面墙,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况且这也算是走进社会的一次尝试,万一挣到钱还能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何乐而不为之。
舍友里面有几个人一听是拼销售业绩,便志不在此,她们都想考研究生或者搞学术研究,对商场上的这一套完全不感冒,于是退出了报名的队伍。
报了名的学生们被告知下周六上午也就是4月20号上午,进行第一批海选,海选的内容为才艺展示,海选将会在明珠露天大剧院举行。还有一个礼拜的准备时间,才艺展示,展示什么呢?艾茉莉好苦恼,她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才艺几乎没有精通的,学钢琴弹了半不拉,学吉他貌似也只是初级阶段,自己擅长舞蹈,可是真的有好多年都不跳了,那干什么?
要不就唱歌吧,唱谁的歌呢?还要再那么多人瞩目的地方唱。我的天呐。艾茉莉有点想打退堂鼓。不光是她,一听要展示才艺,有很多人都弃权了,原来没有勇气上台的大学生有那么多。
“小艾,你唱歌蛮好听的,你加油坚持住。”小贞在给艾茉莉加油鼓劲。
艾茉莉想了想,唱什么呢?她很喜欢一首歌,这首歌是她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经常哼唱的歌曲,那就是林志炫的《离人》。这首歌原本是张学友的原唱,但是林志炫为了想唱这首歌,不惜自立门户,他说这首歌的歌词写的正是在重症监护室中的母亲和自己。艾茉莉每次听这首歌的时候都感触颇多,她不经意轻轻地哼了起来: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俩俩蓝蓝
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单
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惹惆怅
离人放逐到边界
彷佛走入第五个季节
昼夜乱了和谐
涨泛任性涨退
字典里没春天
离人挥霍着眼泪
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
你不敢想明天
我不肯说再见
有人说
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艾茉莉喜欢林志炫,林志炫的经历,他的嗓音都决定了他是唱这首歌的不二人选。对于说林志炫唱歌没有感情的,艾茉莉从来不敢苟同,感情这种东西,有很多种,也太主观,每个人都可能从同一首歌里听出不同的感情,也就不排除有的人听不出感情。但是《离人》这首歌里的感情,任凭你想再怎么主观,你都能从里面找出对应的感情,对应的离人。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清冷的,悲凉的,遗憾的,无奈的,怅惘的…..这种痛并不会让你失声痛哭,你甚至不知道眼角的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你就是觉得难过,剩下无尽的想念…..
艾茉莉心里选好了这首歌,便自己一个人从早练到晚,从笑唱到哭,唱了无数遍,她心中已经这首歌完全融入在自己的生活经历当中。
终于到了周六,该艾茉莉上台比赛,艾茉莉擦了擦两手中的冷汗,便走上台去,一束幽寂的灯光打向艾茉莉。她深呼吸了一口,告诉自己,别怕,就当台下的都是大白菜。
前奏响起,艾茉莉跟随着节奏在台上忘情地唱了起来,当她刚唱了两句,台下便响起热烈的掌声,再往后继续唱,台下反而寂静下来,人们的心弦似乎都被这干净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拨弄着,每个人都放缓了呼吸,轻轻的,生怕惊扰了这声音。
艾茉莉从头到尾始终闭着眼睛,她自己徜徉在这曲子的悲凉和遗憾之中,眼前浮现的是儿时和父母在一起时美好的情景,是初中是与阿杨美好的相遇,是自己遭遇了一切苦难以后母亲给予自己的鼓舞,是母亲生病后一天不如一天的样子……这些年所有的一幕幕,所有真挚的情感都随着她口中的每个音符浸润着旋律轻柔地带出,她自己才仿佛是那个被放逐在边界的离人......
一曲结束,人们竟然忘了鼓掌,直到艾茉莉走下台,台下才想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艾茉莉逝去了眼泪,她知道她做到了,而且她做的很好。台下的一个评委望着艾茉莉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撬动了,沉默了良久。最终艾茉莉以9.96分拿下了初赛的冠军,顺利地进入复赛。
复赛人数骤减,由原先的二百多人,一下就剩了30人,这三十人被安排为期一周的集训,他们每天要做很多团队建设的活动和培训,最后被分为5个小组。艾茉莉担任的是第一小组的组长。复赛的内容是残酷的街头销售,顾名思义就是在街头直接销售,本次销售的物品是电影票,这种东西并不像食物或者日用品,有很广的购买人群。
艾茉莉思考着该如何进行销售,其他组一看要街头拉客,很多男孩子变得怯怯懦懦,不好意思起来。艾茉莉组里有三个女孩子,三个男孩子。大家虽然来自不同学校,但对艾茉莉这个组长都非常认可,于是他们都愿意听从艾茉莉的计划。
艾茉莉说:“伙伴们来到一起,听我说,首先,咱们都是学生,就要利用好学生这个身份,我们的这个身份不会对陌生人造成威胁感,只要很有礼貌地接近别人,都会比较容易接受我们。”伙伴们点点头。
“我们要找准人群,今天是周末,咱们的电影票又是爱情片,因此咱们可以主打情侣,情侣多出现在市中心的街区,咱们六个人在闹市区,每两个人一男一女蹲守一个点,等下午三点一起回来汇报战绩。”艾茉莉继续说,于是队员们领了电影票,按照艾茉莉的分配,分别在闹市区的三个点上销售电影票。
面对着那些抱作一团的小组,艾茉莉的小组分工明确,针对的的人群精准,下午三点,大家都被太阳晒得好像黑了一圈儿,可是心里都非常开心,今天一天三个小组一共卖出去了37张电影票,成绩斐然。
回到总部,其他小组也无精打采的回来了,学生们看起来都十分疲惫。结果出来了,果然,艾茉莉带领的小组出售的电影票,远远高出其他小组的销售之和。组员们开心极了,艾茉莉心疼地看着晒红的脸,满心的欣慰。
就这样,不知不觉,艾茉莉已经走到了决赛。决赛似乎更要难很多,这次不再是街头搞小销售。这次他们要销售的东西是为驾校招生。自己都还是学生,如何才能为驾校去招生?艾茉莉翻来复去想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