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这一辈子都甩不脱赵家和他带来的一场噩梦,那么,梁宸若是因此离开,对他来说,却算是一桩好事。
岑安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间,又试着打了几次梁宸的电话,却都没有人接,她只得写了一条长长简讯,劝他先回去。
岑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清晨,却是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她恍惚间记得,他昨夜说,今儿一早就要离开的,也许是他们一行人在收拾东西,她没有当回事,觉得头痛的厉害,翻出手机,依旧没有回应,岑安只觉得心头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昨天姜墨说了赵景予没有对梁宸下手,可她心里却还是有不好的预感,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他电话不接,简讯也不回?
岑安正在胡思乱想,房间门却被人砰砰敲响,岑安强撑着坐起来,问了一句是谁,姜墨的声音已经急促传来:“少夫人,您快点去看看吧,少爷昨晚不让医生给他看伤口,结果一早我去给少爷送早饭的时候才发现,少爷烧的都昏迷不醒了!”
姜墨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焦灼和担忧,岑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望着窗子里透进来的晨曦微光,却是没有回应。
少夫人,她不过是挂个名而已,赵景予病了伤了,他们不去请医生,找她来干什么?
“我有点不舒服,你么赶紧请个医生来给他看看吧,我就不过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的传来的时候,姜墨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但转而却又明了,少夫人对少爷,避之不及,又怎么肯去照看少爷呢?
如果能请医生去看,他们早请了,少爷这个人,自小就有怪癖,生病不舒服了从来不肯去医院,对医生也十分的忌讳,如果他有办法,还来找少夫人干什么呢?
“少夫人,您大概不知道吧,少爷从来不肯看医生……”
姜墨还想再说什么,岑安却已经直接躺在床上,拉起薄被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姜墨的声音立刻低的几乎听不到了,岑安闭了眼,想要继续睡,可睡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墨又喊了她几声,但见房间内一直没有回应,也只得辜辜然的离开了。
请来的医生要给赵景予处理伤口,却被他昏昏沉沉中拿起杯子砸了出去,赵成无奈,只得和姜墨两人一起,一左一右按住他,可这人发着高烧,却仍是力气大的吓人,赵成也担心他再这样下去,会将手臂和手背上的伤口都再次撕裂开来,只得放弃。
“姜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赵成紧紧咬住牙关:“我再去请少夫人!”
姜墨有些犹疑:“行吗?少爷会听咱们少夫人的劝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赵成和姜墨跟着赵景予这么多年,难道会看不出一丁点的异样来?
少爷肯定是在乎少夫人的,要不然,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梁宸气成这样?
虽说少夫人说自己喜欢梁宸,可据他们所知,这段时间,他们也只是一起吃饭散步而已,并没有逾距的行为,但少爷却火冒三丈……
现在还这样折磨自己……
赵成忍不住的心中一叹,他们少爷从来都是心硬如铁,对女人毫不在意的人,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呢?
赵成正要出去找岑安,赵景予却忽然哑着嗓子叫住他:“不许去!”
“少爷,您如果还是不肯看医生,我只有去请少夫人了……”
“我说了不许去!”赵景予烧的迷迷糊糊,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的难受,可他宁愿这样被烧死,也不想见到那个剑人!
赵成见他烧的脸庞通红,心知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一咬牙,推门径自去了岑安房间外。
“少夫人,我知道您不想去见少爷,可是他现在真的烧的很厉害,如果不看医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岑安依旧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木然的看着天花板。
可眼前,却总会出现他伤口慎人的手背。
“少夫人,您看着这些年,少爷待您还不错的份上……”
岑安坐起身,下了床,轻轻把门打开。
赵成看到她开门,不由得一喜:“少夫人……”
“你告诉我,赵景予到底把梁宸怎么样了。”
岑安的声音很平静,可一双漆黑眼瞳,却是亮的摄人,赵成被她这样看着,也觉得心头忐忑。
他得了赵景予的叮嘱,不准告诉岑安梁宸的近况,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他不说,少夫人肯定不会去看少爷,孰轻孰重,赵成立刻做了决定。
“您放心,少爷没对梁宸动手,只是让人把他看了起来,手机也拿走了,让他想明白了就放他离开而已。”
对于赵成来说,赵景予这一次对梁宸,算是足够的手下留情了,若是从前,赵成简直不敢想,梁宸此时会是什么下场。
岑安听得赵成说出来,方才觉得心头的一块大石重重卸下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整夜的提心吊胆,方才得到纾解。
只要他安全就好,她不是个能心安理得亏欠别人的人,对于梁宸来说,她心里最大的期盼,却是希望他能过的好。
纵然,那个能陪着他的人,不是她岑安,也无所谓。
“少夫人,您就去看看少爷吧……”
“如果我去了,他还是不肯看医生怎么办?”
岑安的态度有点冷漠,她此刻的心情异样的复杂,在不知道梁宸安好的时候,她对他又怨又恨,甚至有一瞬间,巴不得他就这样病死了才好。
可内心的最深处,却又莫名的有点扯不断的挂怀。
尤其此刻,知道了梁宸安然无恙,知道了他真的没有对梁宸动手,她的心,好像松动的更加厉害了。
“您至少去试一试,万一少爷听您的劝了呢?”
赵成说着,又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少夫人,事到如今,谁还不明白少爷为什么气成这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不是因为少爷心里有您的位子,怎么会这么在意您和那个姓梁的的事儿?”
岑安只觉得心头一个哆嗦,在意……
她心底,无声的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有酸酸涩涩的滋味儿不停的往上涌,要她整个人都有些头昏脑胀。
赵景予的心里会有她的位子?赵景予,又怎么可能在意她?
她病的快要死的时候,他人在哪里?他在京城和宋月出双宿双飞呢。
岑安只觉得好笑,他薄凉无情到这样的地步,他身边的人怎么就能厚颜无耻的说他心里有她?
“赵成,你说的这些话,大约也只能骗住三岁小孩吧,我在赵家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赵景予怎么待我的,我比谁都清楚。”
岑安漠漠看了赵成一眼:“当年他欺辱了我,可后来,他也救过我一次,我们本来也扯平了,但是我的孩子没了,是赵家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我知道和赵景予无关,但他总归姓赵……”
“少夫人,那孩子的事,只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再提起来。”
岑安提起孩子,仍是觉得难受,不知觉间,眼圈已经微微的红了。
她咬了咬嘴唇,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才又开口说道:“本来,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但是……”
岑安想到离京之前的那个夜晚,漫天烟火之下,他的拥抱和亲吻,她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好,她就去看他一次,然后,他们俩,就彻底的再也无冤无仇,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我尽力,但如果他仍是不听劝,我也没有办法了,你们也不要再来找我。”
赵成听得她答应,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少夫人,您肯去,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岑安关上门,跟着赵成去他的房间。
本来就在隔壁,不过走两步就到了。
姜墨正守在房间里,一眼看到岑安过来,如蒙大赦一般欣喜不已:“少夫人,您可算来了……”
“谁让她来的?滚……都给我滚!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赵景予暴怒不已,随手胡乱抓起床头的东西就往几个人身上砸,赵成赶紧护在岑安身前,小心的避开之后,方才又劝赵景予:“少爷,少夫人听说您病的厉害,特意来看您……”
特意来看他?
她大约巴不得他赶紧病死的好吧!
赵景予心中气怒无比,只想让那个讨厌的人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可她偏偏,却走到了自己床前来,还站在了他的面前!
“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赵景予嗓子哑的厉害,若不是烧的他浑身没有力气,大约就要自己动手把岑安给推出去了!
赵成小心的把他手边的危险品都拿走,然后给姜墨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的闪身出了房间,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间的门。
“赵成!”
赵景予几乎都是咆哮了,赵成却充耳不闻,拽着姜墨躲的远远的。
“你嗓子都成这样了,就别再乱喊乱叫了。”
岑安心里轻轻叹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曾经强悍无比,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的男人,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她不知道该高兴风水轮流转,还是……
不过一夜而已,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的吓人,脸色通红,胡子拉碴,嘴唇干裂,手臂上,手背上的伤都有些发炎的迹象,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
岑安的目光从他的伤口上挪开,她转过身,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喝点水吧……”
话音还未落,他一巴掌就把水杯打翻了。
岑安怔了一下,却也不生气,把杯子捡起来丢到一边,复又在他床边坐下来,静静看着他:“为什么不肯看医生?”
赵景予别过脸不看她,神色却是难看无比:“你最好自己滚出去,别让我动手!”
“你动手啊,我看你现在估计连我都打不过吧!”
赵景予气的面色狰狞,岑安却是不动声色看着他,继续慢慢说道:“刚才赵成说,你是因为吃醋了才气成这样,赵景予,你不肯看医生,不会是苦肉计,为了让我心疼你的吧?”
“剑人!”
赵景予气的几乎吐血,他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又不要脸的女人!
岑安撇撇嘴:“赵景予,你也换个词骂我啊?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嫌没意思。”
面前的男人,双眸赤红,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给吞吃了一样的可怕,岑安却并不害怕,反正他现在战斗力是0,她怕什么?
“你不想看见我对不对?那就让医生进来给你看伤,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