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特地包了好些粽子，让芒露分给各位。
一份分给了晓丽姐姐，一份分给了青霞奶奶，一份分给了雯雯，一份分给了浩然叔和宋梓豪。
还有一份，“给你。”芒露在课桌底下塞给了宋光明。
宋光明眼神颤动。
“尝一下吧，我爸爸包的。”芒露的笑容里带着自豪。
宋光明缓慢地绕开绑绳，层层剥开粽叶，像是在打开一个珍宝。
然后咬了一口。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漫上泪水了。
“好吃吗？”
“好……好吃。”宋光明努力把泪水忍了回去，然后抬头回答芒露。
“嘻嘻，那当然，毕竟是我爸爸包的。”芒露一脸得意神气。
这句话令宋光明心中有些苦涩，不知如何回答。
芒露又问：“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宋光明如实回答。顺势看他的肚子，扁扁的，身子也扁扁的。
“那正好，这个粽子就是你的早餐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吃早餐？跟爸爸妈妈吵架了吗？”芒露问。芒露每次和爸爸闹脾气时，也会不想吃饭。
我爸爸今天早上才回家，妈妈说问爸爸是不是又赌输了，爸爸听了不高兴，又打了我妈妈，我不让他打妈妈，他就也打了我，也不让我吃早餐了。差点连学校都不让我上了，说我读书没用。这些话憋在宋光明的心里，很想对别人倾诉。但又压在喉咙怎么都统统说不出口，最后他只说了两个字。
“不饿。”
芒露又瞥见了他的淤青。藏在长袖上衣下面。脖子上，手臂上都有。
芒露凑近他身边，小声问：“你真的不是跟别人打架了吗？”
“不是。”男生答复得很坚定。
“你今天又被你爸爸打了吗？”芒露凑得更近了，更加小声地问。
男孩定定地望着芒露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意图，是想嘲笑、看戏、抑或是多管闲事。但都没有，男孩看到肉嘟嘟的脸上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嗯。”看不出对方的不轨意图，他就淡淡地承认了。
“痛吗？”
忽然被人关心，男孩心中感动，但要承认自己的伤痛，还是有些难为情，便扭捏地回答：“嗯。”
“你爸爸打你的时候，你会跑吗？”
不能跑的，如果跑了，爸爸只会把我和妈妈揍得更疯的。现在，每次挨揍，他都只能站直了，咬着牙抗，任由爸爸打，气撒在他的身上了，妈妈才能少受的拳头。我也不能跑，我跑了妈妈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更何况离开家，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有时候，被爸爸打的时候，他甚至憎恨自己姓宋，憎恨自己的名字叫光明，憎恨给了自己姓名的父亲，也憎恨这姓宋的村庄。但这又能怎样呢，他跑不掉。
又是一肚子的心里话，压在喉咙，说不出口。即使他想跟芒露交朋友，但他不能说，因为妈妈说过，家丑不可外扬，因为妈妈说过，爸爸的行为不可以让外人知道，不可以在外面说爸爸的坏话，所以妈妈也没把自己受的伤告诉外公外婆。
妈妈哭着，跪着，抱着，求着他，别激怒他爸爸，别跑，别跟任何人说，那个眼神，他忘不了。
所以他不能对芒露说太多。于是他最后还是只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跑不掉的。”
这段聊天没有持续多久，粽子吃完了，课间也结束了。他们结束了对话。只是个旁人而已的宋芒露，很快就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只有宋光明，上课走神了。第一次被同龄人关心、第一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内心世界、第一次有人给自己送粽子，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友情的曙光。
他情不自禁地望向窗外明媚的风景，望向风雨后的天空，今日的天空如此蔚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