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颜将连城瑾放在床上,为他脱去外套与口罩,用湿毛巾仔细的为他擦脸,擦手,低着头红着眼眶,始终一言不发。
连城瑾见他不说话,迟疑许久,小声道:“妈咪,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小孩子很敏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很低落,很不开心!
连城颜抬头看儿子苍白的脸色,心头一紧,牵强的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担心你!”
小瑾的身体真的太过虚弱,受不得一点感染和小感冒,她怕他会出事!
连城瑾的小手握住她的手,“Sorry!我以后不出去了,妈咪你别担心。”
连城颜看着他垮下的小脸蛋,知道他还是一个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与期待,想要出去无可厚非,她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和萧拓然一起出去!
“小瑾,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叔叔的?”
“叔叔来医院看人,看到我一个人进来陪我说话。”连城瑾很诚实的回答,以为她可能会生叔叔的气,顿了下,虚弱的嗓音道:“妈咪,你也不要生叔叔的气!叔叔他是一个好人,只是想帮我,叔叔还送我小红花,你看……花,很漂亮吧!”
小孩子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能感觉到对方是不是对自己真的好!
他的感觉,帅叔叔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像医生叔叔一样!
萧拓然为他摘的那朵花放在床头柜上,花朵鲜艳,甚是好看!
连城颜看着小花朵,真的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酸。
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当日离开时,他的那句[因为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还言犹在耳,一个转身他们竟然用这样滑稽的方式再次见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相见不如怀念。
不如,怀念!
连城默因为担心连城颜和连城瑾匆匆的赶往医院,一出电梯就看到连城颜抱着连城瑾,还有一个盛世凌人的萧拓然!
萧拓然的突然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甚至没有收到消息,说萧拓然有回华盛顿,尤其是在他和瑾碰面的情况下!
两个男人一见面,气氛立刻剑张弩拔起来!
连城默让连城颜现带瑾回病房休息,叫医生过来看一下。转身朝着电梯走之前,给了萧拓然一个眼神:去天台谈!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不希望会影响到孩子!
萧拓然眼神复杂隐晦的扫了一眼连城瑾,最终还是跟着连城默走进电梯内,他按下了一个层,是顶层!
连城颜看着两个男人走进电梯,内心涌起巨大的不安,不由的咬住了唇瓣,面露忧色。
连城默先走出电梯,走上天台,刚转身要面对萧拓然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挨了他一拳,整个人往旁边踉踉跄跄的走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这一拳萧拓然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牙齿磕破了唇角,顿时口腔里尽是腥血的味道,他的脸偏向一边,睥睨萧拓然。
阴戾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点,向四周铺天盖地的弥散,隽利的眸光比刀刃还要锋利的落在连城默身上,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你不是说,孩子没了?!”
清寒逼人的嗓音近乎是从地狱传来,此刻的萧拓然已经愤怒到极点。
记得当初知晓颜颜的真实身份后,他问过连城默关于那个孩子的问题,当时连城默一口咬定还没保住,结果呢?
结果是连城默欺骗了他,他和萧萧的孩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开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连城默的话,他甚至派人去查过,始终没有消息,完全没有想过原来连城默一直将孩子藏在医院;而连城茵身体不好,经常进出医院,这样一来他出入医院便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好一个连城默,真是玩得一手好阴谋!
面对怒不可遏的萧拓然,连城默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我是骗了你,你奈我何?”
“――你!”萧拓然鹰眸一眯,下一秒就揪住他的领口,近乎要将连城默整个人提起来,“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连城默温雅的眸子此刻满载着戾气,冷笑道:“颜颜不会原谅你!”
萧拓然的眸子都猩红了,额头与手面的青筋若隐若现,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抵在了护栏上,只要再有力点就可以将连城默从层楼上推下去,摔的面目全非!
连城默没有还手,削薄的唇瓣始终噙着一抹冷笑,褐色的瞳孔里闪动着轻蔑与讥笑,仿佛是在鄙夷着他的不敢!
狭长充满怒意的眼眸眯了眯,泛着阴森的光芒,忽然之间松了手,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慢慢的擦拭着自己碰过连城默的右手。
“连城默,我会让你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话音落地,手绢丢在连城默的身上,转身离开。
连城默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而害怕,站直了身子,手背摸了摸唇角的淤血,整理下自己的衣装。
“萧拓然,笑到最后的人是谁,还不一定!”
医生来过连城瑾,简单的做了一个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的问题。
连城瑾许是累了,很快就睡着,连城颜为他压了压被角,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以为是连城默,回头却看见萧拓然站在门口,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
萧拓然深谙的眸光从她的脸上转移,落在睡着后的连城瑾脸上。
走到病床前,目光紧紧盯着这个瘦小苍白憔悴的孩子,想到他就是自己的和萧萧的孩子,心口就好像受了狠狠的一拳,沉闷的几乎窒息。
若没有发生过当年的事,现在孩子和她都该在自己的身边,过着很平凡很充实的日子。
想到瑾这几年活的这么孤单与折磨,他的心更像是被撕裂了,心疼的无以为继。
连城颜看着他靠近瑾,紧张的心提到半空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因为对自己的愤怒而伤害到瑾!
他有多残忍与冷漠,她是知道的。
当萧拓然抬起手臂手指伸向连城瑾的时候,连城颜的呼吸一滞,近乎是本能的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里满载着防备与不安,“你,想做什么?”
瑾已经这样了,他不能再伤害瑾了!
许是做母亲的本能,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可以变得无所畏惧。
否则,她怎么敢和萧拓然对抗!
萧拓然一怔,手指就在连城瑾的脸上,而连城颜紧握着他的手腕,凝视他的目光里全是担心与害怕....好像自己是要掐死瑾一样!
如果不是连城默一直隐瞒他,如今瑾应该叫他爸爸,而非叔叔。
萧萧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身上的戾气逐渐消散,眸光平静的看着她,声音低低的,“我不会伤害他!”更不会伤害你了!
连城颜听了他的话,没有立刻松开手,总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她会在萧拓然的眼睛里看到有一种叫“心痛”的情绪!
他也会心痛吗?
他在为什么而心痛?
萧拓然轻轻的拂开她无力的手,温热的指尖轻轻的落在瑾的脸颊上,触碰到肌肤的刹那,指尖与心脏一样的剧烈颤抖!
这是他萧拓然的儿子!
是他和萧萧的孩子!
他萧拓然竟然有儿子了!
他做父亲了!
眼眶莫名的酸涩,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目光专注的看着睡着后的瑾,薄唇轻扯,压低的话语却是对连城颜说的。
他说:“颜颜,我们一起回江城!”
蓝色的瞳孔始终不明白的看着他,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长久的沉默。
“我们带瑾回家吧!”萧拓然再开口时,目光看向她,眸底泛滥的光芒叫:温柔。
这次,连城颜彻底怔愣。
走廊,空无一人,每一个病房的门都紧闭着,连城颜与他面对站着,身影被映在光洁的地面被拉的很长,在尽头重叠成一体。
萧拓然后背靠在冰冷僵硬的墙壁上,下意识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
连城颜眸子一掠,没有忘记他的烟是加了佐料,对身体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潜意识的想要去灭掉他手上的烟,抬起手臂对上他微微诧异的目光,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手臂颓然垂回在身边,这一刻无数的心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很多时候,最悲哀的不是两个人不相爱,而是你明明还深爱着对方,却已经没有关心对方的权利了!
萧拓然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薄唇吐出白雾,声音低沉:“没事,就是一根香烟!”
自从她陪着自己戒掉那个玩意,他就没打算再碰,之前她在身边,他连香烟都不碰,怕她担心;她离开后,他忍不住的时候,就会点根烟,消磨时间,也消磨心里那疯狂即将压抑不住的眷恋!
连城颜没说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病房里他的话,还犹言在耳。
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香烟剩下半截,萧拓然还是将它灭了,再次率先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要是早点知道瑾的存在,他不会说那样残忍的话,更不会压抑着自己想要来找她的念头!
连城颜抬头,清澈的眸子里划过不解,想到什么,脸色苍白,声音低低的:“你不也没告诉我!”
萧拓然冷峻的眉头一挑,似乎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连城颜看到他眸底的不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声音颤抖,“我告诉你,瑾的存在又能改变什么?你能接受他吗?”
萧拓然漆黑的眸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抿唇,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她根本就不知道瑾其实是……
“就算你能接受瑾,我也接受不了你!”连城颜暗暗的深呼吸,想到他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