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在这茫茫的黑夜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一名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身着单薄的底衣,浑身是伤,赤脚一深一浅走在冰冷的雪地上,眼眶里流出的泪水早已结成冰,手脚冻得发紫,却毫无知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庙,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座破庙不正如同他的命运一般吗。破败不堪的门推都不用推,往前一走,跟着的寒风吹开了它,庙里的光景惨淡得很,随处散落着行人留宿用过的稻草和柴火,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为自己生一把火取暖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他窝在角落,晕沉地闭上眼睛,脑里想着,若是明天未死,将来必要...还没想好,便陷入沉睡。
风呼呼吹着,一下又一下撞开破败不堪的门,直扑佛像的脸,似乎被冻得难以忍受,佛像皱起眉来,天地之间的颜色瞬间黯淡起来。
佛像背后,有一道小小的稚嫩的声音,“大黄,你说外面的人走了吗?”
狗“嘤嘤嘤”的叫,一颗小脑袋从佛像背后探出来,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脏兮兮的大棉袄,将她那双小短腿直接盖住,看起来不过八岁,面瘦肌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那双大眼睛却一闪一闪,很是灵动。
“二黄,要不你出去看看?”
一只大黄狗,又一只大黄狗,再来一只小黄狗,三只黄狗从小女孩身后滚出来。被点名的二黄“嘤嘤嘤”地叫着不肯出去,以示抗议。
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纠结得眉毛绞在一起,探出来又缩回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那只最小的黄狗跑出来,一点也不害怕地跑到那名少年身边,嗅来嗅去,然后朝女孩她们脆脆地叫上几声,小尾巴摇个不停,那名少年还是没醒过来。
小女孩盯着看上一会儿,旁边的大黄“呜呜”直叫让小黄回来。她们四个中就属小黄最小,果然,最小的小黄顽皮得很,准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程度,甚至大胆地爬到少年身上,屁股朝他的脸狠狠压住,一副傻憨憨的表情摇着尾巴看着她们。
“大黄,二黄,我们走!”小女孩两只手一边一只大黄狗,小心翼翼从佛像背后走出来,嘴里不停叨叨叨,“大黄啊二黄啊,等下发现不对劲赶紧就跑,大黄你记得叼上小黄,小黄肯定不记路。”
“我一说跑你们就要赶紧跑,什么都别管。”
“这大冬天的,肯定会有很多人惦记你们,我那么大他们不敢吃,你们可不一样。”
“你们想想外面有多少家卖狗肉的,全都在找你们呢!”
听到这些话,大黄二黄表情忧郁,耳朵耷拉下来,她怎么每天都在叨叨叨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做狗的真是太难了。
“诶!”走进一看,小女孩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少年原来这么好看,简直就像天上来的神仙一样,老是听到镇上说书的人说天上的神仙有多么多么好看,原来是真的呀!这不,惊讶地都忍不住“诶!”出来了。
她蹲在地上,把小黄抱下来,用手将少年另一边遮住的脸从稻草上翻一个面,一道巨大的疤痕从太阳穴一直延伸至嘴角,粉嫩粉嫩的看起来还很新鲜,狰狞恐怖。
“啊,好可惜啊。”小女孩开始有些同情眼前的少年,手指轻轻触碰他脸上的疤,“看起来好痛的样子,一定会有人给你取外号叫阴阳脸的。”就连嘴唇都给冻紫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天。
大黄二黄在少年身边闻来闻去,外面的寒风虽然给庙里的佛祖留有一丝情面,并没有将破烂的大门完全撞开,但风从门的缝隙尽数吹进来,散落于整间庙中,饶是穿着大棉袄的小女孩都有些受不了,况且这件大棉袄本就是因为穿久不保暖才被别人丢掉。
小女孩蹲在地上想了想,回头看看破烂的大门,决定将少年移走,移到背风的佛像背后的位置。想到了就立马行动起来。不过就算是长年靠自己生活,生活技能样样精通,力气不小的她,移动一个体型能有两个她那么大的少年还是很有难度,一段路上她就停下来歇了三回,才终于移到她想移到的位置。
“好啦好啦,三黄三黄,我们来睡觉觉。”
“大黄你趴他背上,二黄你趴我背上。”
大黄二黄“嘤嘤嘤”叫,小女孩把稻草铺在少年身上,铺上一层,大黄趴上去,再在大黄身上铺上一层稻草。
“小黄,来。”小女孩抱起小黄塞到自己棉袄里面,小黄太小了,不抱着睡觉,万一第二天起来发现小黄冻成冰棍就完蛋了呀!
做完这些,小女孩贴着少年躺下,二黄趴下,她伸出一只手往身上盖稻草,盖得差不多了,她闭上眼睛,笑着说:“明天见。”
睡梦中的少年,从身体中心开始,感到有一股暖意在慢慢向四周散开,暖得仿若昙花一现般让人害怕,仿佛这只是个幻觉,忍不住伸出手将那团暖意紧紧抱住,甚至想要将其与自己融为一体,永不分离,他什么都没有了,可为什么还要让他感受到这股暖意。
外面的寒风越吹越起兴,小小的庙宇中,两个人,三只狗,守护着这小小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