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后,卡特在港口城市塞拉尼安暂时停留下来,混迹于商人与水手之间打探诸神居所的消息。他没有得到诸神居所的直接消息,但他打听到塞拉尼安北边的缟玛瑙采石场再往北有一片所有人都害怕它回避它的寒冷荒野。那片荒野边缘矗立着一片无法翻越的高峻山峰,它们守护着寒冷荒野。此外,那里还流传着某种邪恶存在和无名哨兵的含糊不清的传说。这更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卡特对此毫不意外,瞬间就确定了诸神居所缟玛瑙城堡就在那片荒野上。
几天后的黄昏时分,卡特他们抵达了那些参差不齐的、构成寒冷荒野天然屏障的灰色山峰。
爬上最高的花岗岩山峰,卡特看到浓厚云层变得无比稀薄,星空显露出来。群星鬼魅般地出现在上方,散发着诡谲的苍白光芒。它们与卡特所见的平静安静的群星不同,诡异异常,在夜空中构成了一副巨大的图案。这份图案的每一个光点,每一条弧线,每一个部分都指向北方,集中到了某个隐秘而可怕的地点。
在星空之下,寒冷荒野之上,寂静黑暗之中,有一群怪诞的石像曾半圆形站立在那里,长着双头和狂怒的面孔,手持长戈,高高的头冠刺穿星空,阴郁而充满恶意地注视着寒冷荒野的边缘山峰。卡特认为它们就是传说中守卫寒冷荒野的哨兵。
卡特清楚地看到那些石像哨兵朝着卡特的方向张开嘴吹出了一股气流。
这股气流把卡特他们吹到了半空中,他们就这样违背常理地悬在空中。
片刻后,一阵狂风裹挟着卡特一行朝着北方飞去。卡特和食尸鬼们被动地静止在一片混乱之中,任由在周围盘旋、嗤笑的狂风托着他们。
明显有一股不属于地球梦境世界的力量抓住了卡特他们。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自己被拖入那个从未有人返回的世界。
后来。群星隐匿,一道孤独的苍白光芒出现在前方的天际,并随着他们的靠近而稳定上升。它就像灯塔一样牵引着卡特他们飞行。
这时,在载着卡特他们的狂风周围聚集了许多怪物。它们有的有翅膀,有的没有翅膀,无一例外都有令人厌恶唾弃的外在和内里,都在嘲笑卡特他们。荒野上也有许多诡异的怪物,狼形的,蟾蜍形的,软泥形的。最让卡特惊惧的是——在一座山脊上摆动着潜行的庞然巨兽,它拥有头生犄角的三颗脑袋,托着一副臃肿的身躯,昂首阔步地行走在浩瀚的空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光芒越升越高,直到与天顶最高的轨道混合在一起,对着下方的飞行者嘲弄地闪烁着,在他们下方的整个北方世界都是一片漆黑。
卡特更加仔细地观察起那道唯一的光明,发现它镶嵌在一片漆黑的背景的顶端。
随着越飞越近,卡特看清楚了面前的漆黑背景是一座超越凡人想象的城堡——诸神居住的缟玛瑙城堡,传说中它是直接用一个完整的缟玛瑙雕刻而成的。在那座巍峨的山巅上,一排排、一簇簇的恢宏高塔,一个个宽阔的城垛和梯台,上面的一扇扇门户和窗扉也超乎想象的宏伟精致,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卡特他们面前,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神的伟大。这时,卡特意识到他的旅程已经到达了终点,在经历了所以不被允许的、困难重重的旅途后,那终于来到了传说中梦境诸神的难以想象的家。
那道指引的光芒正是从缟玛瑙城堡最高耸的中央高塔上的一扇孤独的窗户里发出的。
接着,抓住了卡特他们的狂风陡然攀升,带着他们从城堡洞开的大门飞了进去。
穿越了城堡里大大小小的楼道,他们最终被抛弃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高大窗户发出灰白光,房间大部分地方都一片漆黑。
突然间,周围都明亮起来了,但是跟随着卡特的二十个食尸鬼都不见了,只留卡特一人在空旷的房间里。
一阵富有韵律的喇叭声打破了宁静,随后鼓声也响起来了。它们演奏出了一曲美妙绝伦的乐曲。乐曲中回荡着缥缈梦境里的一切奇迹和美妙旋律,超乎想象的美好幻想从每一个奇妙的音符与略显怪异的节奏中飘扬出来。
房间里有规律地循环闪现了不同于尘世光谱的各种色彩。从中走出两列腰间缠绕着七彩丝绸的高大黑奴。他们头上绑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发箍,左手拿银色手杖,右手举着喇叭,腰间坠着鼓。
片刻后,一个孤傲的身影沿着两列黑奴纵队之间的宽阔通道走来。他长着一张傲慢少礼的年轻法老面孔,身着绚丽华美的五彩长袍,头戴熠熠生辉的金色双重冠。他有着高傲的仪态、黝黑的外貌散发出一股吸引力,而这样的吸引力要么属于黑暗的神灵、要么属于堕落的大天使。
他开口了,话音如忘川之水。
“伦道夫·卡特!你不顾我主的驱逐来到此地,妄图与禁止凡人看见的梦境诸神见面。
“你可知那些痴心妄想的人都得到了何种下场。智者巴尔塞妄图爬上哈提格山峰,目睹在云端舞蹈的诸神的容颜,他因此坠下山峰,尸骨无存。来自艾福格的珍格曾想抵达这座寒冷荒野。而现在,他的头颅就安置在我小拇指上的戒指。还有太多太多不值得我记住的凡人都落得与他们相似的惨痛下场。
“但是。伦道夫·卡特,你很特别。你勇敢地面对了梦境世界的诸多困难和我设下的阻碍后,你心中的探寻之火仍然熊熊燃烧着。你来此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为了找回本就属于你的东西。而且,你并没有对诸神失去应有的敬意。
“那些神灵禁止你见到你梦境之中的精妙绝伦的落日之城,是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好独占你的那座奇迹般的城市。他们爱上了你的城市,忘却了梦境世界,忘却了这座曾经的缟玛瑙城堡。他们此刻正在新城中狂欢饮宴,舞蹈歌唱……然而,诸神的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伦道夫·卡特我以外神之名赦免你的罪,命令你前往你的落日之城,把那些懒怠的梦境诸神送回本来的地方。
“前往那座落日之城并非难事。它是因你而生的,是你最为丰富的想象力的象征和纪念品。看!你的探寻之旅不应该走向茫茫的未知,而应当回归到那些你早已熟悉的岁月里,回到你幼年时期层见过的奇妙的事物中,回到那些阳光普照的日子对古老场景的匆匆一瞥……你应当知道,那座充满奇迹的金色落日之城只是你幼年时期见过并喜欢过的事物的总和。
“骑上它吧!对,就是那只巨大而怪异的夏塔克鸟。它会带着你前往那座城市。在此期间,你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段记忆,以此指引夏塔克鸟的方向。
“去吧,去吧!那座城市会回到你的怀抱,而梦境诸神会重新坐回他们的王座。”
卡特不疑有他,坐上夏塔克鸟,飞出了缟玛瑙城堡的窗口。
这只夏塔克鸟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已经冲出了布满群星的夜空,正进入恐怖的外界空间,那里充满了邪恶愚昧的外神。
它径直飞向外界空间的污渎深渊,卡特惊醒这只夏塔克鸟根本不会带他前往落日之城,而是带他走向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卡特被欺骗了。奈亚拉托提普这么做只是为了嘲弄而已,他留给胆大妄为者的只有恶毒的报复。
卡特奋力制止身下的夏塔克鸟,但它只是嘲弄地嗤笑一声继续向前飞。
外界空间的未知存在拥挤在卡特身边,卡特却想起了奈亚拉托提普的话,他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落日之城就在我的记忆里,就在我同年的美好记忆里……卡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
他明白了。
卡特松开了原本死死抓住夏塔克鸟的手脚,他整个身体都向后方下坠,不断地下坠,不停地下坠。
最后奇迹般的,他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落日之城。睁开眼睛,是美妙绝伦的金色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