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在树梢久久呆望,楚离微微道:“是我们变小了,还是树变大了?”
吕长歌抹着胡渣:“难道是一番苦战之后我们都脱水了,变得与蝼蚁一样大小?”
炎钧道:“不能妄下定论,也许是遇到一颗参天大树。”
洛轻雪道:“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树呀?”
“当然有,只是……”
一个矫健的身影在树林中蹿跳,自上方而下,落在那断裂的树杈左右顾盼着。却是一位身披绿袍软甲的将领,此刻却惊慌不已,毫无庄严气势。
“我的兵器呢?完了完了,折断了神树枝,可不能被发觉,幸亏此地无人……”
话音未落,抬头望去,与云遥一行人隔空对视。
想躲已来不及了,两方更是尴尬无比,吕长歌率先招呼:“老哥,幸会!”
“崖余岛守将杨鸿在此,尔等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洛轻雪低声问:“钧娘,崖余岛是什么地方?”
“天界……”炎钧只说出两个字。
“天界!”洛轻雪大喊。
“小点声!”
“尔等究竟何人,难道是擅闯天界的宵小?”杨鸿大喝。
“非也非也,其实……”云遥上前一步,正欲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伊祁!”
“你、你说什么?”
“原来是帝尧,你不镇守三皇殿,为何又擅自离开?难道二十天前玄女娘娘对你的责罚还不够?”
“阁下是否认错了?”
“还跟我装蒜,我怎会不记得你,再说你身后的剑难道我还能认错?”
云遥顿时哑口无言,不过杨鸿却是舒了一口气,接着道:“你向来不过问三界之事,那就好办了,我折断神树枝你睁一眼闭一眼,你擅离职守我也装作不曾看见,怎样?”
云遥已彻底懵然,身后众人亦是如此,不过炎钧却很快清醒,躲在身后悄声道:“他说你是谁,你便装作是谁。”
云遥喘息片刻,拱手道:“恕在下眼拙,一时竟未认出,您为何会来这神树?”
杨鸿答道:“正将赴任北斗星神,之前与人会武受了些伤,途经神树便想在此治愈片刻,却不料丢掉了兵器。”
“北斗星神!”
“帝尧还有所不知,七位北斗星神已经身故,是命丧凡人之手,天界已下令捉拿。而今神职空缺,我好不容易才从百余对手中杀出重围,将要上任。”
一时间,众人有千言万语却不敢开口,怕被眼前的将领追问身份,只有云遥略显激愤:“我也有所耳闻,可他们被解开封印后为恶世间,杀他们岂非替天行道?”
“话虽如此,但他们无论犯下怎样的罪孽,都当由天界来惩治,轮不到凡人插手。”
“若是这样,世间早已生灵涂炭。”
“好了,你我在此争辩也无意义,先行一步,帝尧,后会有期。”说罢,杨鸿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云遥突然大喊。
“还有何事?”
“你六根不净,不能成为北斗星神。”
“你说什么?”
“北斗注死,会助长邪恶,你折断神树枝却不敢承担,虽为小小一事,但若成为星神,必赴他们后尘。”
“一派胡言!”
云遥道:“请告诉我,眼下职位有何不好?”
“听闻北极星宫位于地界之上,我受够了天界清苦的日子,也想下凡去看看数千年后的繁华人间。”
“守在终年积雪的寒宫内,看到人间繁华,更只会徒添寂寥,从封神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够了!大言不惭,莫不是你想与我抢这饭碗?”
云遥紧握拳头:“为了世人,我决不会放你前去。”
“好,我倒要看看轩辕黄帝的玄孙,第一位统领九州的人族帝王究竟有何能耐,胜过我,我便答应你。”话语间,杨鸿跃向下方一支粗壮的树干。
“一言为定!”云遥应声扑去,两人赤手空拳搏斗起来。
洛轻雪道:“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吕长歌道:“不这样做便不是他,可是,为何会将他错认成唐尧?”
“我们之前猜测,因为得到这柄剑的缘故,他拥有了尧生前记忆。”雨蝶道。
“他所拥有的记忆,为何会令旁人错认?”
“此事,我也不甚明了。”
云遥与杨鸿在树梢上大战几十回合难解难分,因有所顾忌也只能拼拳脚,不敢神力尽开以免伤及古木。观望的人正犹豫是否上前相助,只见二人全力一掌各自击退。
杨鸿脚踏在摇摇欲坠的残叶,突然向下摔落,危机之时,云遥伸手将他拽住,一番气力拉回树梢。
“之前不算,我们再来。”云遥道。
杨鸿长叹:“不,我输了,若非你受此重伤,早胜过我。我不知你伤从何来,但你若有意与我相争,便不会拉我一把,帝尧不愧为帝尧,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说的或许有理,我会信守承诺,待寻得长戟就回崖余岛,不再过问北斗之事。”
“多谢成全。”云遥俯身答谢,心中默念:“虽然,我不是他……”
“对了,你的伤,到神树最上方,那里有一眼灵泉可治。”
众人目送杨鸿离去,而后便沿树木向上攀援,一路遇不少幻化的仙灵阻碍,但此刻在他们眼前已远非敌手。
云遥满脸愁容:“为何,为何偏将我错认成他?”
炎钧同样目色凝重,但也终是宽慰道:“别多想,那家伙连戟都拿不稳,或许两眼已经没救了,只察觉这柄神剑便以为帝尧在此。”
“看来我们果真到了天上,这可怎么办呀!”洛轻雪急得手舞足蹈。
炎钧道:“我猜测是七星归天引起的巨大升力推动我们穿过伏羲结界,不过要回去可就麻烦了。”
楚离道:“炎钧哥哥,这里是天上,要回到人间,跳下去不就好了?”
“九天之上皆被伏羲结界所笼罩,寻常跳下去便是自投罗网。”
雨蝶道:“不错,再无外力能助我们离开,更重要的是,我们已被天庭通缉了,难道只有一个法子……”
“祝姑娘,你该不会又想催动冥蝶之力?绝无可能,之前在东海中穿过楰的身躯已很吃劲,以你的修行,想要飞越天地结界,还相去甚远。”
“我明白了。”
“无论如何,先到神树顶上治愈伤势,”炎钧道:“神树贯通天、地、人三界,根基位于地界,主干位于人界,树冠位于天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清气极盛,乃天界重地,轻易不可擅闯。这里的每一团光都是一颗果实,孕育着一位神明。”
洛轻雪道:“那多栽几棵树,岂不是有更多的神了?”
“清气是十分稀薄的,每有一位神出生,就会剥夺他人的潜能,故而神不能有私情,即使婚配、繁衍,也要经由三皇五帝应允。更多的则是顺其自然而陨灭,再由神树孕育出新的生命,或从三界之中挑选继任者封神。”
雨蝶道:“但据我所知,神的更替总十分漫长,往往数千年才会有一次,在我们凡人眼里,几近永生。”
炎钧道:“因为心智的成长是一段缓慢且繁复的经历,对天界而言更不容有失,稍稍不慎,便会为众生带去灾祸。故而神总是尽可能活得长久,神树也少则数千年才会开花结果。”
吕长歌问道:“如此重要的地方,为何不见有人看守?”
炎钧道:“很久之前是有的,不过……算了,那是一个凄惨的故事,想来你们也不会爱听。”
“我怎么不爱听,老子最爱听谁混得比我还惨,嘿,臭小子你倒是说呀!”
来到神树冠顶,头上只剩寥寥枝叶,碧空白云清晰可见。浑圆的树干正中开了一口大洞,此刻便在众人脚下,仿佛一道无尽的深渊,却不断有清气如泉涌一般,尘光缭绕,似梦似幻。
“气息分明源源不断嘛,哪里稀薄?”
“万物流转,有得便会有失去……”
“倘若跳进这里能否到达地界或人界?”
“只会在轮回中魂飞魄散。”
众人在洞口的边缘低头探望,置身于此如沐春风,更胜一切仙丹灵药,每一人在北极所受的伤都渐渐痊愈。
忽然,炎钧低声喝道:“快藏好!又有人来了!”
仰首望去,只见一紫一青两只九翎鸾凤飞入林间,背上各载着一位仙子,朝向众人所处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