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心带着茹和秋水,一起回了凤凰岭。
黄昏鹤正在议事厅不断的踱着步,看来在思考着什么重大事情。这次行商,收入颇丰,中土的丝绸、茶叶、瓷器到了南边,简直被当成了稀世珍宝,不仅换回了大量的粮食物资,还运回了当地的一种特产:罂粟,据说这种东西有麻醉的作用,能短时间内让人如痴如醉,没有痛感,黄昏鹤知道它的价值,这种东西用到战场上,可以让士兵疯狂起来,短时间内战力会有成倍的提高,在攻城拔寨之时,尤其重要。现在,自己手里有粮有兵,是自己去进攻城市呢,还是将物资运到中原配合黄巢大军行动呢?黄昏鹤举棋不定,而这两种方案,关键都在于南无心是否配合自己的行动。而据他观察,南无心每天跟在茹身边,就像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期望他去冲锋陷阵,是不现实的,因此,激发起他心中的雄心,甚至凶性,让他尝到战斗的甜头,才可能让他为自己攻城拔寨、奋力杀敌。正在思考间,黄昏鹤见到南无心归来,简单问候几句后,便问道:“不知道南将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安排?”南无心摇摇头,“我没有安排。不过,如果这边没什么事,我倒想回舅舅家看看。”南无心还是惦挂着妹妹。而对于这义军、行商一类的事情,南无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和自己毫无关系。
黄昏鹤心里一沉,虽在意料之中,却仍觉难受,自己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表露出来。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却心生一计,遂道:“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将军情意深重、担心家人,实乃人之常情。不过,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将军不妨让茹小姐,带着数名军士,前去将舅舅大人和令妹接过来。这山寨虽不算安全,但相比外面,却也安全得多。据兵士报告,蜀地近月一直在强征男丁,一旦被征召,那就九死一生,太危险了。”
“什么?强征?”茹大惊,“那父亲就太危险了。我必须得马上出发。”
“茹小姐可以多带些兵士,一旦有什么意外,就急遣人回来报信,我们好作安排接应。”黄昏鹤看向南无心,意味深长道:“至于将军,就稳坐中军、运筹帷幄,等候茹小姐的好消息吧。现在世道混乱,外面真没有一块儿清静之地,这山寨虽条件简陋,但也勉强算是一个落脚之地。因此,守住这个山寨,非常重要。”
“是啊,弟弟就呆在山寨,和军师管理好部队。我一个人带上数名军士,乔装打扮之后,马上就出发,这样避人耳目、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问题。”
南无心虽然万分不愿意离开茹,但见茹也这么叮嘱,也不敢违拗,只好应了。
茹带着伍校尉和数名军士,连夜出发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未敢骑马,军士也挑选年纪尚小的娃娃,以免被抓了丁,伍校尉则化妆成一个老人。众人扮成逃命的一家人,星夜往蜀地而去。
茹走后,南无心无精打采的,秋水虽还在身边,却总觉得和自己忽远忽近的,秋水大概和自己是一类人,宁愿独自呆着,也不喜和人交往,这也大概是生活发生太大变故的原因吧?无聊之中,突然想起手臂来,何不让这仙臂跟着茹她们,既能排遣无聊,也可悄悄保护她们,同时还可借此机会练练仙臂离体的功能。于是默念咒语,卸下仙臂,让它随茹悄悄而去。
且说茹一行人,往蜀地而去。虽然内心焦急,但茹仍是言笑晏晏,让这些年纪尚小的兵士跟着自己爬山涉水,甚是过意不去,因此,茹总是尽可能陪着笑脸,反过来安慰大家不要着急。因此,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颇为融洽。而伍校尉,不知有意无意,却总是大献殷勤,而茹对他,也是笑颜有加。山地难行,很多时候,大家都要负肩搭背,牵手而行。刚开始,南无心见他们相处融洽,也觉得高兴,但渐渐地却开始有些莫名生气。不过他自己不知道,他已经开始吃醋了。潜意识中,他早就认为茹是他的,其他人应该保持距离,而茹也不应该对他们太好。因此见到他们这般亲昵,便觉得如芒刺在喉,渐渐变得难以忍受。
茹一行人在山间行得数日,方得觅一废弃房舍歇脚,房屋破败不堪,四处透风。茹单独一房间,其余众人分宿各处。茹少女心性,虽疲累,但更觉数日奔波,浑身脏乱,实不自在,于是不顾条件艰苦,找来瓦罐桶盆,烧水沐浴。没想到仙臂早就无心悄悄躲在了屋檐之下,本想是为安全着想,暗自警戒,却没想看到一场香汤沐浴,月光下的茹,如玉人一般,白璧无瑕,在南无心眼中晃来晃去,南无心本处情窦初开之时,不觉霹然心惊、魂不守舍、血脉贲张,目不转睛。正在销魂蚀骨之时,仙臂却发现,不知何时,数名军士也正趴在窗口凝神偷看。这些军士,年龄本和南无心相仿,正处情窦初开之时,对性既好奇又神往。听见隔壁动静,自然是按捺不住,遂起身偷看。
这一瞬间,南无心但觉怒发皆竖,气冲斗牛。茹在他心中,既是母亲,也是姐姐,更是爱人。这一被众人偷看,便觉得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晓,自己的爱人被别人偷看了去,便不再冰清玉洁似的。想去惩戒他们,蓦的想起自己也在偷看,如果闹将起来,自己岂不是也暴露了?再说仙臂除了有孔子目可以观看外,尚不能言,且单单一只手臂,灵巧有余,却力量有限,如果正面交锋,并不是对手。
南无心怒火冲天,要忍下这口气已不可能,于是再也顾不上黄昏鹤的叮嘱了,长身而起,提气纵身,奔出了山寨,去追赶茹她们。一路上,不断回想,欲火愈来愈旺,茹的美丽的面貌身影又一一在眼前浮现,茹动人的声音也开始在耳边回响,茹美丽洁白的身躯在眼前晃悠,可一转眼,又马上想起还在窗口、正在偷看的那几双猥琐的眼睛,又气又恨,气的是茹竟毫无察觉,如此大意、不可理喻,恨的是那些军士竟是如此无耻,越想这些,南无心的神经就高度绷起,如惊涛骇浪般敲打着他,他双目尽赤,整个人象笼罩在一蛛网之中,无法挣脱,只觉得身体之难受,直欲爆炸一般。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奔跑起来,这一来,体内的能量如山洪暴发一般,沛沛然不可抗拒,在群山峻岭之间奔跑,宛若一只出山的猛虎;在树林之间跳跃,又象一只飞翔的雄鹰,咆哮着,怒吼着,山谷回响、百兽震惊。
南无心这一狂奔,自晚至晨,毫无倦色,这一晚行程,竟不下数百余里。南无心不知道,他这一次催动全身潜力,声势骇人,也是他第一次能够主动集中精神、催动全身心之力量去做一件事情。
赶到茹之所在,已是早晨,只是山间光线暗淡,众人仍在熟睡。南无心怒不可遏,径直冲向众军士房间,一脚踹向房门,哐啷啷一阵响声,众人惊叫而起。南无心默念咒语,将仙臂归位,随手揪起一名军士就是奋力一巴掌,该军士竟是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众军士的瞌睡一下就被吓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伍校尉冲向前来,拦住南无心,喊道:“南将军,此是何意?”
“你别问我,你问他们!”南无心双眼发红,吼道:“你问问他们,他们昨晚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此时,茹已经来到了旁边,也是一头雾水。她上去拉着南无心的手,两眼关切的看着他,道:“弟弟,你是怎么啦?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呆在山寨吗?”
“你也别问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就不知道小心点!”南无心又急又恨,带着哭腔吼道,“我要杀了他们!”说着,又要冲向那帮军士。
茹和伍校尉一左一右拉着南无心。伍校尉对其中一个军士喊道:“杨二,昨晚是你警戒,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说!”
杨二不过是一个半大孩子,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哆哆嗦嗦道:“昨晚,昨晚……”,却半天说不出来。
南无心双目喷火,毕竟刚处情窦初开之时,一切都那么神秘,那么美好,而这些他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东西,却被别人围着偷看了去,这就是奇耻大辱。他想说出真相,又觉得更加耻辱,因此,他只想击杀他们,以便保留这个秘密。他奋力挣脱茹和伍校尉的拦截,一掌直击杨二胸口,杨二胸口喷血,当场死亡。
众人又惊又骇,伍校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南将军,不可滥杀无辜,要杀你就杀了我!我替他们死,行么!”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南无心已经杀红了眼,道,“你说,你昨晚在干什么?”
“小的昨晚很累,倒下就睡着了!什么也没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南将军,你就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如此大开杀戒!即便他们有天大的错,他们也只是些孩子啊!”伍校尉声泪俱下。
“是啊,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再杀人了,再杀人我可要生气了。”茹紧紧的拉着南无心的手。
“哼!你是不知道他们偷看你洗澡才会这么说!”南无心想,如果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帮着自己,让自己去击杀了这帮人的。他想说出真相,但是,这奇耻大辱又实在说不出口。
此时,一个军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索索发抖,不住磕头,道:“将军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偷看了。”
“什么?你们偷看我……?”茹满脸通红,嗫嚅道。
“就是啊,姐,你说他们该杀不该杀!是不是罪该万死!”南无心怒不可遏,一脸期望的看着茹。
伍校尉一脸仿徨。
“你们这帮小屁孩怎么这么坏!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以后不许了哈,再偷看……”茹说着说着,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她原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却没想到只是一场恶作剧而已。她转向南无心,道,“弟弟,他们也是初犯。这事儿就算了吧,回头我惩罚他们。好吗?”
对茹来说,这帮军士和南无心年纪相仿,如同自己的弟弟,不过一个个顽皮的孩子而已,哪里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何况已经杀了两人,已经太过了。她努力轻描淡写,也是为了化解南无心的戾气。
但是,茹的轻描淡写却更加激怒了南无心。他原以为茹也会和他一样,怒不可遏,但没想到,她却如此轻松,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长苏了一口气。他冲茹喊道:“姐,你搞清楚没有?他们偷看你洗澡耶!这么奇耻大辱的事情,你居然无所谓!”其实他心里还有半截话没喊出来,“你自己也不知道检点一些,这种地方,怎么能光着身子洗澡!”
几个偷看的军士一起跪在地上,满脸通红,不住地磕头,道:“茹小姐,南将军,小的们一时好奇,没有忍住,偷看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茹看看这些军士,又看看南无心,和颜悦色道:“弟弟,他们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就算了吧。不要得理不饶人。”
南无心怒发冲冠,狂奔一夜,至此始觉累了。但茹的态度却使他更加难受,倒觉得他理亏似的。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不以为忤,反以为喜,起码是无所谓的样子,南无心一肚子的委屈,却无法表达出来。他带着哭腔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他们还小吗?他们比你小多少!”想起他们偷看时那猥琐的神态,渴望的眼神,满腔怒火竟是无从发泄!
“他们小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比他们大!”茹态度很坚决,道,“作为姐姐,保护他们就是我的责任!”这些天的朝夕相处,茹和他们早就有了较深厚的情感。何况,茹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善良、豁达开朗的女孩,“当然,偷看是该被惩罚,但是,教育教育就好了,但你怎么能大开杀戒?心胸怎么能如此狭隘?”
“好,你大度,都是我心胸狭隘好了!你就和他们好好过吧!”南无心口不择言,“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再也不管你的事儿了!”说完,转身就往山寨回奔。但心里却一阵阵剧痛,说是不管,自己首先就输了,这辈子,他怎么可能离得开茹。即便离开一会儿,也觉寂寞难耐,还说什么你是你,我是我。但茹可能不同,她离开南无心,或许毫无障碍,对茹来讲,她天生就带着爱的能量,谁都喜欢和她相处,少了一个南无心算得了什么?南无心也知道这一点,他越想越气,浑然忘了疲惫与劳累,拔足狂奔。
一路又狂奔回凤凰岭,南无心躺在床上,只觉胸口剧痛,一动也不能动。至此,真的是疲惫至极,一觉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