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走廊最里间的房间里。
一个古铜灯饰正落在地面上，七零八落不成形状，满地都是碎灯泡的玻璃渣子。
沈沐正站在一张高凳上，呆呆地盯着地上的灯饰，脸色惨白如吸血鬼，显然是被吓坏了。
她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实木衣柜。
叶凌认得那个古铜灯饰，在这之前，它被放在衣柜顶层的行李箱上面。
而沈沐的目的，显然是想去拿那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妈……你要做什么？”韩沐雨赤着脚站在房门口，凤眼紧盯着高凳上的沈沐，声音有些发抖。
沈沐回过神来，指了指上面的行李箱，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想把它拿下来……”
“那不过是个空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的，你想看我就拿下来给你看吧！”韩沐雨说着就要进去。
叶凌拉住他，淡淡道：“你没穿鞋，先别进去。”
沈沐见他赤着脚，有些着急：“你先别进来！赶紧去穿鞋！”
韩沐雨顿了下，轻轻甩开叶凌的手，直接进了屋，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坚决。
叶凌瞳孔一缩，眼眶顿时有些发烫。
“你不要过来！！”沈沐脸色一变，连忙跳下了高凳，朝韩沐雨冲过去。
尽管她穿着拖鞋，可韩沐雨还是怕那些玻璃渣子会割到她，快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到旁边没有铺床单的大床上。
沈沐瞪着他脚下蔓延开来的红色血迹，嘴上骂着“疯子”，眼泪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韩沐雨呲牙咧嘴地转过身，跟着坐到了床上，一边躲着沈沐的拳头，一边嚷嚷道：“你这女人真不识好歹！我可是救了你诶！”
沈沐闻言拳头挥得更凶了，嘴下毫不留情：“我用得着你救吗？！难道我瞎了吗？你这个傻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病！”
韩沐雨很是委屈地看向门口：“姐，你看老妈！”
叶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颜暖已经拿着扫把和簸萁跑了过来，便先进了房间，把七零八落的古铜灯饰拖到墙角，好让她扫掉那些玻璃渣子。
“凌凌……”沈沐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
叶凌走到她面前，确认她没有受伤，才舒出一口气：“阿姨，你去楼下拿一下医药箱吧，给沐雨消一下毒。”
见她没有生气，沈沐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着又瞪了韩沐雨一眼，从床的另一边下到地面，快步出了房间。
叶凌看向一脸无辜的韩沐雨，淡淡地开口：“为什么要那么做？”
韩沐雨愣了下，瞥了叶凌身后的颜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低声解释道：“那个箱子里的东西，不能让她看到。”
“所以你就用这种愚蠢的方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叶凌冷冷地问。
韩沐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叶凌沉下声音：“幼稚！”
韩沐雨篡紧拳头，眼眶渐渐红了：“我就是幼稚！除了用这种笨方法，我什么都不会！我没有他聪明，做不到像他那样会讨人欢心！可我难道不是她的儿子吗？我不重要吗？在她心里，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韩沐风重要？！不然她怎么会为了他发疯？！她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啪！！！”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在房间里响起。
韩沐雨捂着左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凌，眼眶渐渐湿润。
叶凌那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红唇抿得很紧。
明明面无表情，可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在隐忍着。
“凌凌，你怎么……打他了啊……”沈沐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接着她抱着医药箱走了进来，用身体将叶凌推到一边，蹲下身将韩沐雨那只受了伤的脚放到膝盖上，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镊子，夹掉他脚底的玻璃渣子，然后拿出消毒水和棉签给他消毒。
她的动作极为温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刺痛了韩沐雨的双眼。
韩沐雨的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下一秒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他连忙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可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着，像小兽一般的咽呜声，细细碎碎地从掌心传出。
沈沐顿住，没说话，继续帮他清理伤口。
叶凌咬住嘴唇，别开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过了一会，沈沐站了起来，上前将韩沐雨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着：“不哭了。”
韩沐雨立即抱住妈妈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肚子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叶凌深呼吸一口气，握紧身侧发抖的手，迈开腿快步出了房间。
颜暖看了看相拥的母子两人，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跟着叶凌出了房间。
“你要去哪里？”见叶凌步履匆匆，颜暖连忙拉住她。
叶凌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她反手抓住颜暖的手，另一只手扶住墙，缓缓坐到了地上。
“颜暖，帮我拿下药，我房间梳妆台抽屉里……”叶凌呼吸有些急促，身体微微发抖。
“你等一下！”颜暖脸色一变，连忙放开叶凌，转身下到二楼，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从梳妆台里找出那瓶药，颜暖回到三楼，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喂进叶凌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叶凌将药液缓缓咽下，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着那股濒死感穿越自己。
过了一会，她的呼吸趋于平稳。
见她恢复正常，颜暖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些了吗？”
叶凌没说话，深呼吸一口气，她睁开眼，扶着墙站了起来。
侧过脸看向颜暖，她自嘲一笑：“我大概是个怪物吧！”
“不要这样说自己……”颜暖微微皱眉，扶着她下楼回了房间，让她在床上躺下。
给她盖好薄被，颜暖在床边坐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说吧。”叶凌闭着眼睛。
“我查过资料，惊恐障碍其实是可以自愈的……”颜暖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特别好！”
叶凌睁开眼，侧过脸看她：“特别好是多好？不会是你刚看上的猎物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不是！你别瞎说！没有的事！”颜暖严肃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认真的！”
叶凌抽了下嘴角，扭头看向窗外朦胧的雨夜：“那你帮我预约吧！”
颜暖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在喋喋不休夸赞着那位医生，“那人真的特别专业，还是个博士后呢，在国际心理网站发表过很多论文，大多都获奖了——你说什么？”
颜暖有些不敢置信。
叶凌无语望天：“请你帮我预约一下，谢谢。”
“好！我这就打电话预约！”颜暖喜不自禁，眉眼笑得弯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