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母是在上午来叶家的。
到了这个时候，该叙的旧早就叙完。
这会跟大家坐在客厅，喝茶聊天，气氛倒是极好。
大家有说有笑了一会，一向习惯早睡早起的叶兴国就有些熬不住了，哈欠连连。
叶振忠见状，连忙催他：“爸，快上去休息吧。”
叶兴国“唉”了一声，说了句：“老了，不中用咯~”
他站了起来，看着叶母说：“婉玉，这两天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明天我让叶北陪你去办理小翰的转学手续。”
叶母笑着点了点头：“大爷，你快去休息吧！”
叶兴国离开不久，叶凌也回房了。
刚进房间，她就看到了叶母放在床尾处的行李。
想来今晚是打算跟她睡一个房间了。
叶凌将书包放下，去了阳台，将自己的衣服收回房间，然后便拿着睡衣进了洗手间。
等她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时，叶母已经在房间里，正侧着身坐在床边叠着叶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
见到叶凌进来了，叶母的视线在她的湿发上停留一会，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勾了下她的湿发，无奈地说：“这习惯真不好。”
说着走了出去，不一会拿了个吹风机进来，让叶凌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给她吹头发。
耳边轰轰作响的风声，让叶凌有些怔然。
在8岁以前，叶凌是留着长发的，叶母在的时候，她的头发基本都是叶母给她打理。
8岁之后，叶母嫁给了钟发强，自顾不暇，于是她的头发就自己打理了。
一开始，不管是洗还是梳，她都不太会。
后来会了，又觉得太麻烦，于是索性把头发剪了。
自己剪的。参差不齐的样子，就像被狗啃了一样。
但胜在容易打理，洗完头发哪怕不用吹风机，也会很快干。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吹头发的习惯。
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是怕钟发强会念叨她浪费电什么的。
现在，她都19岁了。
距离上一次叶母给她打理头发，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十年，叶母虽然一直在她身边，但是母爱却是缺席的。
这一刻，叶凌只觉得心酸。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后，叶凌一把搂住叶母，鼻尖闻到的是一种久违的母爱。
“瘦了。”叶凌红了眼，鼻子一阵阵发酸。
“在医院怎么可能休息好？自然而然就瘦了。”叶母拍了拍她的背，柔柔地说。
叶凌放开她站起来，面对着她，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打量了一会，没忍住，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皮肤也糙了。”
叶母摸了摸她白皙光滑的脸蛋，慈爱地说：“妈妈都老了，糙点也正常。不过还是得保养一下，回头我把那套护肤品带去医院。”
想到钟发强，叶凌沉默了下，问：“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出院吗？”
“差不多还要一个星期。”叶母顿了顿，拉着叶凌走到床边坐下，说：“等钟发强出院后，妈妈……想带着他在市内生活一段时间。”
叶凌愣了一下，随即拧紧眉头，看着叶母，有些窝火地问：“你不是计划要回桃花镇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那我和小翰呢？”
“我已经跟你大伯他们商量好了，这段时间，你和小翰就先住在这里吧。”见到她生气，叶母有些无奈：“钟发强现在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我要是弃之不顾，是要吃官司的。”
“我没说将他弃之不顾。你可以把他带回来啊！我们按原计划那样，在桃花镇住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多此一举，去市内住？”叶凌有些激动地道。
带着钟发强在市内住？然后自己像个保姆那样，伺候他吃喝拉撒？
呵，如果是她，宁愿花钱请个保姆，也不愿亲身照顾钟发强那样的畜生！
叶凌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搞不懂叶母，明明可以过得轻松一点，却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叶母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将他带回来。他那人诡计多端，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想出什么招对付我们，别忘了他现在并没有被逐出帮派，他仍是一个混子。他老大信哥是个很讲义气很护短的人，钟发强手术费还是他出的，前期肯定避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
竟然是这样吗？叶凌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忍不住低喃：“难道我们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了吗？是了，我们摆脱不了他的，他是小翰的爸爸……”
叶母怔了一下，神情有些恍然：“你说得对，他是小翰的爸爸，所以我们理应照顾他一辈子……等过个几个月，我再带他回来吧，总得先磨一磨他的性子才行。”
话已至此，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叶凌沉默了下，说：“到时候请个保姆照顾他吧，我是不想跟他住在一起了。”
“请个保姆一年算下来也要不少钱的。”叶母有些无奈地笑。
说到钱，叶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拉住叶母，问：“赵家那30万礼金，听说已经还了，是你还的吗？”
叶母愣了一下，随即微微蹙眉：“钱还在我这里呢，我是打算明天去还的。你听谁说已经还了的？”
叶凌抿了抿唇，说：“赵谦的表妹跟我是同班同学，是她告诉我的。”
“会不会是……你男朋友那边？”叶母问。
叶凌摇头否认：“不是，我问过沐风了。他爸爸倒是想过帮我还这个礼金的，但是赵老板却说已经有人还了。”
叶母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她低头想了一会，说：“明天我去同德瓷器厂问一下。”
叶凌应了一声，顿时想起那个让叶母讳莫如深的刀哥，心下一动：“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刀哥还的礼金？”
叶母神色一僵，勉强笑了下：“不可能吧。”
“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叶凌看向沉默不语的叶母：“或者应该说，他认识你。妈妈，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叶母的表情有些复杂：“凌凌，你真的没必要知道。”
见叶母仍是不肯说，叶凌有些无力：“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我有余耐的电话，大不了我回头打电话问他就是，我想他总会告诉我。”
叶母脸蓦地一沉，突然厉声喝道：“你敢？！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是比钟发强还要可怕的混子！”
被她这么一呵斥，叶凌有些火大，也跟着拉下脸：“混子我们接触得还少吗？我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跟那个刀哥没什么事，你就不会在那天晚上让我带小翰离开！”
叶母沉默了一会，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萎靡地说：“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但有些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叶凌：“……”
那她问了也不等于没问？
叶凌第一次发现，原来叶母是一个这么狡猾的人。
无语了一会，叶凌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刀哥的？”
叶母回答：“十年前。”
叶凌追问：“在哪里认识的？”
叶母：“……”
见她不说话，叶凌撇了下嘴，想了想，又问：“十年前你拿回来的那二十万，是不是那个刀哥给的？”
叶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问题超纲，拒绝回答。”
叶凌有些气馁：“你干脆告诉我，你能回答的吧。”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学习吧。”叶母站了起来，顿了下，将床尾处的行李袋拎起来，淡淡道：“今晚我还是跟小翰睡吧。”
叶凌：“……”
“对了。”叶母停顿了下，走过来，朝叶凌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叶凌按住口袋里的手机，警惕地问：“干嘛？你不会是想删掉余耐的号码吧？”
叶母扳着脸问：“那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叶凌撇了下嘴，说：“那你直接请个催眠师消除我的记忆吧，你删了也没用，所有人的号码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