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雾的不像话。
简冉直起腰来试图用太阳的位置分辨方位,从进山到现在她已经走了3个小时了,进山前华叔的话她还记得。
“冉冉啊,今天雾气太大,围山这几年开发变化大,你一年没回来了,路也不好走,你等方一回来陪你一起去吧“。
简冉盯着远处被开发了一半的山摇摇头回绝了华叔。
“唉,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倔“。
“华叔,我今天午饭不回来吃了,您别等我了“简冉边说边往外走。
她已经来晚了好几天了,简冉心想。往年都是4月上旬就来了,今年被市里的一桩案子拖住了。说起来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她也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会回来,每年都是方一陪她一起去,今年方一也因为一场手术要晚回来几天。
远处的风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简冉边走边找,果然看到了安然树。安然树是简冉爸爸取的名字,简冉5岁那年跟着爸爸一起上山,因为贪玩乱跑差点从山上滚下来,是这棵安然树刚好档住了即将滚下山的简冉,后来爸爸就给这棵树取名安然树。安然树长在斜坡的半山腰,因为陡峭,这棵树又极为好看,所以还没有被开发。
简冉走过了安然树又往右穿过一大片空地,然后就看到妈妈的墓碑。墓碑前放着妈妈最爱的向日葵,周围的空地也被打理的整整齐齐,想来华叔也是经常过来。
简冉对华叔说不上亲近,她只是感谢在爸爸走的这些年,华叔对他们母女俩的照顾。华叔全名方华,是个老实的木匠,当年妻子嫌弃他没啥大本事,生下方一之后就走了。后来听说嫁了一个华人,移民去了加拿大就再也没回来过。简冉爸爸去世后之后,邻居看妈妈一个人带着简冉过的很辛苦,就介绍了华叔,那时候华叔也一个人带着方一。简冉到现在都觉得华叔很伟大,妈妈喜欢向日葵,于是家里一年四季都没有断过向日葵,简冉也不知道老实木讷的华叔是从哪里弄到花期只有七八月份才有的向日葵,简冉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华叔不反感的。但是也好像无论怎样都代替不了爸爸的位置。
简冉弯腰坐下来,擦了擦妈妈墓碑上的照片雾水,照片里妈妈笑的依然很温柔。简冉一直觉得妈妈很漂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眉宇间都透露着温柔。如果妈妈还在的话,现在依然会很漂亮吧,简冉心想。
简冉跟妈妈说了她上周执勤遇到了一个初中的小孩子叫她阿姨的事情,可是她明明才28岁;说了前天去买牛奶遇到打折的事情;说了昨天车站遇到了一个很帅的小伙子帮她拿行李的事情,说了今天早上华叔做了她爱吃的蛋饼的事情...
简冉絮絮叨叨的跟妈妈说了一上午,抬起头的时候发现雾散了一大半。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安然树,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她记得当时问爸爸为什么叫这棵树叫安然树,而不是叫安冉树,或者叫然冉树,为什么名字里没有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爸爸说因为爸妈的名字各取一个字,有爸妈在的地方,冉冉就在啊。可是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了,想到这简冉不禁吸了吸鼻子。
简冉下山的时候太阳快下山了,方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不是有手术过两天才回来吗?”简冉走到跟前问。
“手术时间改了,我就提前回来了。我爸说天快黑了你还没回来,让我来找找你”方一停下来喘了口气说道。
方一只比她大一岁,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样子,彼时是她跟妈妈第一次来华叔家,方一正在院子里洗苹果,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看见她们过来,慌忙把刚洗的苹果递过来给简冉。简冉怯懦的不敢接,杨然温柔的摸了摸方一的头,笑着接过了苹果,分了一半给简冉,留了一半递给方一,后来方一把另一半的苹果也给了简冉。
简冉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着急忙慌赶回来的,她知道方一是担心自己,肯定是一下火车就赶过来了。就冲他笑了笑,她觉得遇到方一是爸爸去世以后最温暖的一件事情了。
方一把手里的外套递给简冉“你看看你,这满山都是树枝,你这脚脖子都露在外面,你不怕划着么?再说了,现在才4月份,山上又冷,你不知道春捂秋冻吗?”“等现在不注意,老了有你受的”简冉顺着方一的话顺了一句。“你的那些话我倒着都能背了”。
方一无奈的笑了笑“知道你还这样,我是为你好知不知道,多少人排队想来医院听我说呢,还得收费,我这给你免费你还不乐意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方大医生,快走吧,华叔肯定做好了饭等着我们回去呢”简冉笑着拉着方一往回走。
方一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简冉妈妈墓碑的方向,喃喃的说了一句。说了什么话简冉没听清,一天没吃饭了,此刻简冉肚子里的蛔虫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晚饭后华叔把一个箱子给了简冉,说是最近整理出来的妈妈的遗物,这些年就一直在这放着。
简冉打开箱子,里面都是自己熟悉的物件,有妈妈年轻时看过的书,最喜欢的小镜子,还有向日葵花店的包装纸,厚厚的一大摞,妈妈当初觉得好看舍不得扔,还给自己和方一包了书皮,可惜自己不爱惜,经常画的乱七八糟的,可方一的一学期下来都还是整整齐齐的像新的一样。除了妈妈的东西外,还有一些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简冉看的太认真了,以至于方一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方一站在门口看着灯光下简冉的侧脸,想起来当初那个怯懦的小女孩,那时爸爸跟他说要给他找个妈妈和妹妹,方一很高兴。他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母爱,他也不知道喊别人妈妈是什么感受,他只见过邻居的小孩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样子。他很羡慕,也很生气自己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可是他不敢跟爸爸说,他怕爸爸难过。所以当方华跟他说要给他找个妈妈和妹妹的时候,他很高兴,他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苹果洗了又洗洗了又洗。当后来杨然温柔的摸他的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没有那么可恨了,因为他觉得天下的妈妈应该都是像杨然一样温柔的吧。杨然和方华结婚后,杨然对他视如己出,简冉跟他熟悉之后也追着他哥哥哥哥的叫,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如果不是13年前的那场意外,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会生活的很幸福吧,他想起自己白天对杨然墓碑说的话,他说:妈,我回来了。他相信杨然能听到。
如果说方一是简冉温暖的存在,那杨然和简冉又何尝不是方一的希望呢,她们出现在他生命中,于是他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