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笑容
花云盛带着浅笑，瞄了一眼自己的徒儿，突然玩心大起，“其实小烨笑起来也会很好看的嘛，乖，来给为师笑一个。”
他这个徒儿年纪其实还小，就因为身居储君学的东西比同龄人多得多，这么一看和花玄浅比起来，景烨就是成天板着个脸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到底还是缺少了几分童真。不若在这里学武的时候也捎带着改改性子也不错。
景烨却是没有发觉花云盛的深层意思，只觉得他这个古怪的师父又是玩性上头了，便没有搭理他只是乖乖低下头喝粥。
后来可能是花云盛的目光太过灼烈，景烨感觉到后，只得抬起眼皮瞧一眼他那个玩心重的师父。这一瞧却叫他愣了一下，他看见花云盛的眼睛里除了笑意似乎还有一点点遗憾。
景烨被他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好再抿一口白粥掩饰了一番这才抬起脑袋盯着花云盛，淡淡回了一句，“师父，你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欢笑。”
八岁的他身上肩负了太多责任，他没有寻常人家孩子的童年。他三岁就开始识字，四岁就已经能通背所有史书诗词了。五岁开始读习兵书，六岁就能通晓所有的兵书了，再接着就是开始习武，每一天都是起早贪黑万分辛苦。八岁的时候，由于西北发生了叛乱，便领了圣意随着镇国大将军傅訾钦北上平乱。在北辰百姓眼中，他是那个不费一兵一卒平定西北叛乱的神话，在君臣眼中他是那个下一任最合适的帝王，在士卒眼中他是那个在军营足智多谋的策士鬼才。
这样的他，早就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多经历了许多。心境当然也是比之成熟不少。对于他而言，他根本没有功夫去管自己的喜怒哀乐，他的眼里只能是百姓的安居乐业和江山的稳固太平。
花云盛当然也知道景烨的童年是怎么过的，也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毕竟自己是他的武师，当年五岁的小娃娃就是像现在这般一个人独自上的云藏山。那天他自己一人走了很久才到山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五岁他就拜自己为师开始学习兵书了。
想到这里，花云盛突然觉得十分地心疼景烨，明明是该玩乐的年纪却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花云盛伸着手揉揉景烨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引导着景烨，“小烨......难道你就没有对任何人笑过吗？”
没有对任何人笑过？不，也是有的，只是很少很少。母妃.....父王......还有.......
景烨抬起头望了一眼‘云藏楼’。对，还有昨日不知怎么回事他还朝花玄浅笑了。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是有点想笑。
花云盛也不着急就默默地看着景烨的反应，自然也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云藏楼’。顿时明白，这小兔崽子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昨日居然背着自己朝小侄女笑了啊。还真是防不胜防！
“有的，只是很少而已。”景烨又抿了一口白粥，敛下眼来掩饰了一下眼底呼之欲出的笑意。
花云盛当然也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只是他不会去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所以花云盛也没有直接拆穿他，反而呢和蔼可亲地蹲下来与他目光平视，“那.......你每次笑，他们是不是都特别高兴呀？”
景烨皱了皱眉，思考起来。高兴？或许吧.......母妃当时也在笑，她应该是高兴的。父王呢.......似乎也很开心地将自己举过了头顶。那么......她呢？景烨昨日并没有看见花玄浅的表情，所以也不太敢确定她是不是高兴的。
“或许吧。”景烨皱着眉给出了应该模棱两可的答案。花云盛听了之后又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景烨的肩膀。
“当你给予别人笑的时候，会让对方也变得开心一点，这个时候呢还能促进双方之间的感情交流。还有一个比较厉害的点呢就是可以伪装你真实的自己，让敌人分辨不清楚你的情绪以及你的计划。当你成为北辰的帝王时，这是一项你必须掌握的技能。让臣子和随侍捉摸不定你才能掌控这整个王朝，否则只要有心人随意揣测你的心意你就有可能被奸臣逆贼蒙蔽双眼。到时候任你有多大的才能也护不住北辰的半片疆土。还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就足够代表笑容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了。小烨......这些你迟早都该明白的。”花云盛眼睛带着笑意，开始从大事方面引导他展露笑容。他知道景烨是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快乐而笑的，也就只能从这些方面慢慢引导他笑一笑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因为自己今日说的这些。后来景烨变成了第二个自己，脸上几乎所有的笑意都是负累，全都是用来隐藏自己的枷锁。大概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才开始后悔将这些教给自己心爱的徒弟了吧。都是自己这张破嘴，让一个本不必顾忌到如此的人，竟也变得像自己一样一直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面具之后了。
景烨一直沉默着思考今日花云盛所说的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粥已经喝光了，花云盛很是贴心地接走了景烨手中的空碗。
景烨若有所思地盯着花云盛离开的背影。
从今日起，景烨在云藏山学的不仅仅是武艺还有笑容。各式各样的笑容。
花云盛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面铜镜。铜镜很是漂亮，一整个是椭圆形的，铜镜的边缘上有奇怪的花纹。那个花纹很是奇怪，像是水纹又像是云纹，镜面左右两边则是像梅枝一样的花纹一圈一圈的缠绕着。
令景烨意外的是，这面铜镜比他在王宫里见过的所有的都要好。它成像很是清晰，就连眼睫毛有几根都能照的一清二楚。更值得一提的是，光泽感也比一般的铜镜要好上不少。
“这是‘坤吾镜’，哎呀，是以前装神弄鬼捉妖算命用的，许久不曾用还是这般亮晶晶的。真是漂亮呀！”花云盛看着景烨一直在观察这面铜镜便只好笑眯眯地给景烨介绍起来。
“小烨，以后就照着这个‘坤吾镜’学怎么个笑法。为师会一点点教你的。”花云盛哈哈笑着拍了拍景烨的肩膀。
景烨盯着‘坤吾镜’，良久后才朝着它呲牙咧嘴。僵硬地挤出一个搞笑又可怕的笑容。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愣了几秒后突然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哈哈笑出声来。
花云盛满意的笑着拍了拍手，“很好，就是这样笑才对嘛。”
这时候，景烨才突然明白了笑容真的会让人变开心。
不过，到底笑是为了日后统治北辰还是为了让身边的人开开心心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当然，叫他选肯定是让身边的人都开开心心的了。再说统治北辰还很遥远呢。况且自己可一点也不想得到北辰.......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就只有母妃一人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必定是个明君贤王，而他却偏偏无心坐拥天下。对他来说只要百姓过得好，这个君王由谁来做都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