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灵棚阴暗的烛光影子里,数个武士黑影朔然而现,他们罗列成一个杀阵,把那村雨太郎包围在了中间。
阴阳师小野君轻轻摇着一把法扇,那扇乍一看和羽扇差不多,但是扇子上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符箓印记,毫无疑问,这又是纸兵把戏。
纸兵武士的正中间,村雨健安一手按在了薄棺材盖上,镇压着那薄棺材。
而那薄棺材里面此刻传来了异动声响,聒噪的很,就好像是一只野兽拼命挣扎要跳出来一样。
崔扳指看着那里面的场景,喃喃念道,“老徐,那个薄棺材里有动静,怕是那把妖刀了!”
徐容抱着肩膀,眼神放光,一言不发。
村雨健安朝着村雨太郎高声道,“太郎,你还在等什么?快点过来接受妖刀的意志,你将会继承村雨家族的荣光,到那个时候,你执掌此刀,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
村雨太郎跪坐在一侧,低着头道,“父亲大人,您漏过了一件事情。”
村雨健安道,“什么事情能比妖刀继承还重要?”
村雨太郎缓缓道,“其实二弟三弟的死,和我有关系。”
说到这里,村雨健安瘦弱佝偻的影子微微踉跄,他盯着村雨太郎,“你,你不是说你只是失手吗?你,你,难道是故意出手杀了他们?”
“是的。”村雨太郎出奇的平静,“所谓的失手杀了他们,只是一个借口,我为了杀他们废了很多功夫,您应该还记得村雨家有一种刀,是从中土流传来的,叫素装刀。”
此言一出,崔扳指看向了老徐,“什么是素装刀?”
徐容道,“唐朝时候流行一种文人刀,不用时候如拐棍,用的时候寒芒毕露,这种刀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合拢不了了,也被称为君子刀,多是文人结果自己性命时候用的。”
崔扳指迟疑道,“唐朝那会也流行切腹?”
徐容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有这么多奇怪问题,这素装刀只是传说,我又没切腹过,你问我有毛用?”
灵棚中间,村雨健安的声音不再那么坚定低沉,充满了些许悲怆,“你让你的兄弟使用竹子做的刀剑,你用素装刀,把他们杀了,然后为造出来了失手的现场?”
村雨太郎平静道,“是的,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任何痛苦,甚至还保持着笑容,就被我一刀贯穿了命门。”
村雨健安怒视着村雨太郎,“你这个冷血的野兽!”
村雨太郎没有任何变色,缓缓道,“父亲大人,您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出手杀了我的兄弟吗?”
村雨健安道,“为什么?”
村雨太郎缓缓道,“因为您,是您让我杀了他们。”
村雨健安怒叱道,“冷血的野兽,我从来没有让你出手杀过你的兄弟!他们是你的兄弟!兄弟!!”
村雨太郎很平静的道,“不,不是!我们是竞争者!村雨家族的规矩里第一条,如果嫡长子无法继承妖刀村正,那么嫡长子将无法继承家族荣光,家族将会在随后的二子和三子里选择一个传承下妖刀。我查询了很多嫡长子无法继承妖刀情况时候的下场,那些无法继承的人,几乎都是切腹自尽,亦或者被戒错人处斩,而他们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是村雨家族的种!”
“妖刀秉承千子村雨祖上的荣光传承下来,只有村雨家族的人才能够驾驭。”
“但是,事情总是有万一,村雨传承如此多年,总是会有一些不洁之子出现,为了保证家族血统的绝对纯正,不被玷污,家族妖刀不被外人窃取,就有了这一条规矩。”
“我当时看到这一条规矩的时候,以为很正常,这并没有什么,毕竟我可是父亲大人的亲生儿子。”
“然而,当我七岁那年,我的二弟三弟在和我捉迷藏打闹的时候,他们在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里找到了一封信函,信函上,记载了我的真正生父,父亲大人,这个秘密,您想知道吗?”
说到这里,村雨健安的老身疯狂颤抖起来,他似乎想说不要听,可是那村雨太郎岂会错失这个痛快报复的机会,村雨太郎声音朗朗,“我的母亲,当时已经预感到,您会把她赶出家门,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离开村雨家在那个混乱的世道上必死无疑,所以她想给您快点生个子嗣,最好是嫡长子,这样话语权大一点,她会有一个好下场,可是您呢,偏偏最不喜欢我母亲,没有办法,我的母亲就给我找了个另外的生父,所以,本位上说,您并不是我亲生的父亲大人。”
“我的二弟三弟疯狂的嘲笑我,说我是野种,还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您。”
“我当时很害怕,我害怕您杀了我,所以我只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俩杀了!”
“这样以来,您就没有办法杀我了,毕竟我是您唯一的儿子了!”
村雨太郎缓缓起身,武道长袖飞舞,面相狰狞,“父亲大人,您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我非要拖延接受妖刀传承,因为,一旦传承,我就会暴漏,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会很难看。”
村雨健安噗通一声瘫软坐在了棺椁上,他五指若鹰爪一般,死死扣着棺材盖,缓缓喝道,“小野君,帮我杀了这个冷血的畜生!”
阴阳师小野君在一侧轻轻挥舞法扇,“村雨君的命令,小野服从。”
话音落下,只看到周围包围的数十个纸兵武士呼啸之间,犹若烟云腾飞,朝着正中间的村雨健安杀了去!
这一幕,看呆了崔扳指,看蒙了徐容,更让杀阵当中等待村雨太郎死亡的村雨健安傻了眼。
噗呲——刺啦!
锋利的纸人武士剑虽然是纸锋,但是却比钢刀更锐利。
瞬间那村雨健安被戳了个三刀六洞,他看着身上被纸兵戳出来的刀口,老眼中充满了怒气,“怎么会,小野君,你怎么……”
一侧的小野君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村雨太郎的身侧,那村雨太郎不缓不急的道,“父亲大人,您教过我,对于敌人的间谍,不要急着杀掉,要学着把他培养成你的人,这样能在敌人紧要关头,给他们致命一击,敢问父亲大人,我这一招学的,如何?”
村雨健安缓缓念了一句,“很,好。”
村雨太郎笑道,“既然如此,父亲可愿意入棺,安静去世了吗?”
此时此景,父慈子孝,门柱之下,徐容和老崔感动的不行不行。
崔扳指兴奋的哆嗦,不住道,“我靠,翻转之后再翻转!特么的,小野居然是村雨太郎的人!”
徐容也眼神放光,不住道,“我承认,我低估百年家族的底蕴了,单单这一出戏里,就有反间计,苦肉计,欲擒故纵计,稀里糊涂计,父杀子,兄弑弟,真不愧是百年家族,孝子模范!”
崔扳指低声道,“老徐,该咱们上场了吧,村雨健安看模样不行了,把他丢进去,封棺,大吉!”
徐容按着崔扳指肩膀,“不要急,再等等。”
崔扳指没好气道,“还等?老村雨都快凉了。”
徐容道,“等等!好戏,才刚开始。”
崔扳指道,“你什么意思?”
徐容做了个嘘声手势,指着那薄棺材,深意一笑。
崔扳指喃喃道,“你是说那把刀,那把刀要出场了吗?我,我靠,这还真是一出大戏啊!先文后武,先礼后兵,百年难得一遇啊!”